宋蓉桢简直没法用语言来描述此时她看见太子殿下的心情。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从噩梦中摆脱出来。
“大夫说你身子尚虚弱,又忧虑过度,”梁焕见怀里的小姑娘总算冷静下来,这才轻轻松开被他紧锢住的那双纤细手腕,“不用怕,现在你已很安全。”
宋蓉桢余惊未散,怔怔地看了太子殿下好一会儿,她被他拢在怀里,挨着他腰间的凤翎刀,仿佛就有一阵阵寒气不断萦绕在自己手边,可这些沾着死亡的刀刃气息并不可怕,反倒让她很心安。
男子的俊容冷毅淡漠依旧,眉宇间却凝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担忧。
“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
梁焕捏起小姑娘的下颚。
清冷锋利的目光落在这张白净脸庞上,他并没有把宋蓉桢当成细作或是贼子那般审问,但他的眼神却似是要将她潜藏在心底里的那些小秘密全都看透。
宋蓉桢缩了缩小身板,在梁焕怀里拱成软软的一团,细声道:“我做噩梦了。”
“我知道。”
但梁焕从没见人做噩梦会挣扎成那样。
先是不住地发抖,其后竟还用双手死死掐住自己脖子,倘若梁焕没有一直在这里看着她,只怕她真会在梦中就把自己掐死。
这不禁让他感到有些后怕。
因此,他必须要弄清楚究竟是什么化成梦魇缠绕着这个小姑娘。
玉翠园发生的那件事固然足以给人造成阴影,但梁焕直觉宋蓉桢所惧怕的东西与它无关,倘若宋蓉桢被救回来以后产生阴影时常发噩梦,那么势必逃不过太子殿下的眼线,他早就让皇帝赐些安神消梦的药材过去了。
况且宋蓉桢挣扎得那么激烈,倒像是梦里有人想要行凶割掉她的脖子一样,全然不像是躺在井底饿死渴死那样枯槁无力的状态。
“告诉我,我帮你除掉它。”梁焕冷冷道。
无论宋蓉桢害怕的是什么,只要让它不再存在于世上就行了。
宋蓉桢怔松着,她隐隐觉得看太子殿下此刻眼神里透出来的冰冷杀机,仿佛就算她真的把梁璟这个名字说出来,他也会毫不犹豫把那个五弟给杀了。
她本以为自己找到了最强大的守护神,不过,好像,可能无意间把一位嗜杀的罗刹引回了家。
“殿下,我就只是做噩梦而已。”宋蓉桢小小声说,“况且……臣子保护皇室本是理所当然,您不必因为宋辞做过的事就对我这么照顾,会添麻烦的。”
她由衷以为太子殿下这时候护着自己确是因为哥哥宋辞舍身护过他。
虽然宋蓉桢非常希望梁焕能一刀把梁璟的狗头砍下来,但他不能那样做,至少在梁璟有所动作之前,太子殿下不能成为那个无端挑起手足相残的人,从而背负骂名。
“你真以为是因为宋辞,我才照顾你?”梁焕像是很无奈似的,轻轻叹了一口气。
宋蓉桢懵:“难道不是吗?”
明明是他自己那样说的!
梁焕敛目,低哼一声:“战场混乱,互相掩护挡下刀剑乃是寻常之事,倘若我对每一个那样做过的部下都要事事关心,只怕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亦不够用。”
“那……”
“不过是因为你太娇气,又比别人更会惹事,故而需要多一些看顾罢了。”梁焕轻描淡写,一番话十分自然就说出口。
宋蓉桢却更懵了,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在太子殿下心里原来是那样的形象?
一个娇滴滴的捣蛋分子!
宋蓉桢觉得太子殿下对她的误会很大。
“现在你可以坦白了罢。”梁焕盯着她白皙脖颈上的几道指痕,淡淡道,“在梦里,是什么让你那么害怕。”
既然她是一个柔弱又爱惹事的小姑娘,那他多护着她些,亦是很合情合理的事,太子殿下不认为宋蓉桢有必要为此感到不好意思。
宋蓉桢犹豫半晌,见这营帐内没有外人,连杜香都被屏退了,就低声道:“是睿王爷,梁璟。”
“哦?”梁焕微微挑眉。
宋蓉桢见太子殿下并没有因为自己说出他同父异母弟弟的名字就展现出异样,她稍稍松了口气,旋即急切道:“他竟然想娶我!太子殿下不知,那天我在玉翠园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便是梁璟,他谋害我的嫌疑最大!可是一转眼,他竟然向太后请婚,您说他是不是怀有很可怕的阴谋?”
当梁焕听到宋蓉桢第一句话,俊容神色就已经开始一点一点暗沉下来,黑暗雾气氤氲在那双星眸深处,冷意逐滴渗出,恍似连周围温度都骤然下降。
“害你的人,不是他。”梁焕一字字,缓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