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小姑娘状若天真的询问,梁焕神容沉静,似乎并没有因这个突兀的问题而感到触动。
“北境战场上,你的兄长曾为我挡过刀剑。”梁焕淡淡的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
宋蓉桢眸底的光微微一黯,心里不由自主涌现出一种或许能称之为‘失望’的情绪。但很快,她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自家哥哥忠勇双全,舍身护主,因此得到了未来太子殿下的赏识和庇护,这本该是天大的荣耀。
她怎么能因为自己其实是沾了哥哥的光而感到失望呢。
即使太子殿下对她的关照都是来源于宋辞的功劳,而非对她另眼相看,这也同样是一件荣幸。
于是,宋蓉桢敛去了眸底的那点黯淡,水盈盈的大眼睛再次弯成月牙,笑道:“我大哥虽然脑袋一根筋,可他确实是很勇敢的。”
“你也不差。”
“……嗯?”
宋蓉桢的笑容有点僵在脸上。
梁焕回的这句话,乍一听起来像是夸她,可她怎么觉得不大对味呢?
男子对姑娘家的夸奖,无外乎贤良淑德、温柔可人,若是说一个姑娘跟将士似的勇敢,听着倒像是话中有话了。
难道,他见她刚才主动请缨对白锦画大打出手,便认为她是个有其兄必有其妹的悍丫头。
虽然这种想法倒也没错,若非顾忌着自己在太子殿下眼里的形象,宋蓉桢怎会让白锦画脸颊薄薄的红了两片就放过她,那两巴掌已经是刻意打得很轻了。
宋蓉桢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王爷是不是看我刚才出手太重了,所以……其实我平时也不是那么粗暴的人,只是白锦画以前故意拖我落水,想害我,我才趁机小小的报复一下她。”
“以牙还牙,你做的没有错。”梁焕挑眉,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况且你那点报复根本不算重,你可知军营里若是抓到叛徒细作,我会如何处置他们?”
宋蓉桢缩了一下脖子,“不知道……”
她的确不清楚军中的事,不过,根据平时都城里对梁焕的风言风语,她可以猜出个大概。
听说北狄会专门训练一些柔弱美貌姑娘,混入逃避战乱的村民去向守城将领寻求庇护,以仰慕报恩为理由接近目标,暗中伺机刺杀,好些个大庆将士都栽在了她们手里。可梁焕却一眼区分出了那些女刺客和普通百姓,直接让人把她们捆了丢进草垛,一把火烧成灰祭天。
就算对方是刺客,可面对那么柔弱美丽的女子,能毫不犹豫下令烧杀的男人,也可说是很不简单了。
梁焕见宋蓉桢的表情,便知道她应当是听过不少关于他的传言,勾了勾嘴角,冷笑道:“跟我做过的事比起来,打几个耳光算得上什么粗暴。”
“不一样的,王爷是为了保家卫国,守护大庆的百姓,所以我从来不觉得王爷那些做法凶残。”宋蓉桢很认真地说道,“宋辞也说了北狄民风野蛮,倘若不用狠辣一点的手段便无法震慑住他们。都城有些贵族享受着你们在边境殊死奋战带来的安宁繁华,却还要私底下编排妄议,这是非常可耻的行为。”
她说的都是心里话。
如果梁焕当真那么残暴,那么不得人心,在他失势成为废太子被逐出都城之后,便不可能有那么多人时隔多年依然愿意追随他,听他的号令杀回都城跟梁璟进行最后的对弈。
她相信梁焕是一个真正配得上君王之位的男人。
梁焕看着宋蓉桢。
小姑娘眼眸熠熠发光,脸上的神情坚定而又充满信任,显然并不是为了讨好他才说的那番话。
他的心情突然变得很不错。
“我该走了。”梁焕又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宋蓉桢的头,这个动作还算不得十分亲昵,他毕竟比宋蓉桢大了将近十岁,完全足够以长辈的身份对待她。
只是,倘若让皇帝和李惠妃看见了,必定会感到十分惊讶——哪怕是对皇族中的诸多弟妹,梁焕也从未对他们做出过如此亲切的举动。
宋蓉桢却是甘之如饴,她眯起眼睛,像是受到安抚的小猫儿一般,还悄悄往梁焕的手掌心蹭了蹭:“恭送王爷。”
梁焕离开之际,脑中蓦地浮现出白锦画那张坚强不屈的秀气脸蛋来。倒不是因为白锦画自带的超强存在感,而是想起了方才宋蓉桢说白锦画曾经害过她的事。
他微微皱眉,姑且先把白锦画这个人记在心里。
白锦画万万想不到自己竟是经过这种缘由才被某个大反派记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