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一过,万物生长,正迎来了国子监下设竹素馆开学的时候。
大庆朝国子监共设四馆,其中尤以竹素馆最难考入,需要经过祭酒以及大学士设下的三重考核,然后再把名册上报皇帝,由皇帝亲笔圈点,学生男女不限。
换句话说,才能和身份缺一不可,唯有最精锐的勋贵后代方能入学。
宋蓉桢便是其中之一。
当年宋辞考了五次都未能顺利入学,宋蓉桢却一次就通过了,镇国公对此颇感骄傲,上朝的时候逮着个人就要含蓄地炫耀一番,直到最近才消停。
入学这天,云氏给宋蓉桢打点好一切,准备送她去学堂,二老爷宋子溪却不请自来了。
二老爷看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宋蓉桢,有点心虚,陪着笑脸说:“蓉儿,要上学啦。”
宋蓉桢点点头。
“哎,你这姑娘在府里娇养惯了,等出去以后,你的母亲少不了要担心你,二叔也怕你这直率的性子容易得罪别人啊。”二老爷故作惆怅道。
宋蓉桢:“我得罪的人向来不少,二叔现在才想起来担心,未免太晚了。”
“怎么说话的。”云氏横了宋蓉桢一眼,旋即看着二老爷柔声道,“二叔有什么话不妨直说,省得被这小丫头气。”
二老爷尴尬笑笑,双手交握在身前,“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想你们应该都知道,画儿也考入了竹素馆。”
宋蓉桢嗤道:“知道啊,听说她写的策论连皇上看了都抚案称好,破例圈了她的名字。”
再过几天,那篇文章就会传遍整个都城,人人传阅,使白锦画一举成名,被誉为百年不遇的才女,王公贵族竞相追求。
宋蓉桢对此感到很不屑,因为她心里清楚,那篇策论根本不是白锦画自己写的。
话本里被称作“锦鲤系统”的玩意儿,不仅能把别人的气运转化为白锦画的运势,还能给她提供许多度过难关的关键物品。
那篇石破天惊的文章正是其中之一。
正儿八经凭本事考进去的学生只能沦为配角,依靠作弊的人却偏偏是众星捧月的女主,实属可笑。
二老爷并不知晓真相,跟外人同样认为是白锦画才学过人,此时不免脸上泛起淡淡的自豪:“圣上英名,不拘一格降人才,这也是画儿的好运。”眼前的小侄女虽有几分聪明,但毕竟借了镇国公府的光环,和平民出身的画儿相比,到底还是画儿的才智更胜一筹。
宋蓉桢却在心里暗道:是是是,白锦画本来就是全都城最美的锦鲤,要是能找出比她运气更好的人,我跟你姓。
哦,她和二叔本来就同一个姓。
云氏看出二老爷有把白锦画和宋蓉桢相比较,并且从中得到了优越感的意思,便淡淡微笑道:“是我们疏忽了,忘记给二叔送去入学贺礼,还要劳驾你亲自来一趟提醒。稍后我会遣人补送,现在还是先让蓉儿出府,免得误了时辰。”
二老爷慌忙连连摆手否认:“不,大嫂误会了!小弟岂敢来索要贺礼,我真不是为了这种事儿来的。”
他暗自懊恼,明知道这位大嫂表面上温柔似春风,其实绵里藏针,比宋蓉桢还难对付,他又何必在人家面前嘚瑟。
“是这样,我想以后让蓉儿和画儿一同去学堂,回府的时候也一起,彼此间好有个照应,大嫂你看如何。”
二老爷不敢再东拉西扯,赶紧把自己真正的意图说清楚。
云氏扬了扬眉。
原来打的是这算盘。
国公府的马厩不大,只养了两匹马,宋蓉桢用了以后,自然没有多余的马车留给白锦画。
她要么在外面租用马车,要么住在国子监的号舍里,不能再随意回府。
二老爷那边新扶正的夫人崔氏是个不大精明的,自打她管事以后,听说二房过得越来越拮据,每天租用马车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只怕这二老爷是不愿破费了。
云氏理了理宋蓉桢腰间的束带,又帮她把钗子扶好,低声问:“蓉儿,你可愿意跟二叔家的锦画一同上学。”
宋蓉桢哼了一声:“万一她再把我从马车推下去怎么办?”
二老爷大惊,后背倏然渗出冷汗,急急忙忙解释:“不会的不会的,先前画儿只是一时冲动,她已知错了!”
宋蓉桢背着小手,走了几步,忽地狡黠一笑:“好,我答应二叔,但是我有个条件。”
“你说,你说。”
“去学堂的时候杜香没法跟在我身边,我总觉得不习惯,若是能让锦画代替杜香的位置,一路上给我斟茶倒水,按摩捶脚,我就答应让她和我坐同一辆马车。”
“咳咳……”
二老爷听了宋蓉桢提出来的条件,差点没呕血。
敢情这是要让白锦画当她的一路的丫鬟啊!
“二叔觉得不合适就算了,我自己一个人去学堂,路上还能打个盹儿,没什么不方便的。”
宋蓉桢坐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