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专业又涉及了具体细节的问题赵樵声懒得听,已经开始规划去选中展馆的路线,以及逛多久,晚饭吃什么的问题了。
他想着,自己选的那个展览里有挺大一块工程机甲的展区,魏延川应该会喜欢。
就在赵樵声走神的时候,又有人提问了,这个问题瞬间把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魏博士,我们都看见了上午颁奖典礼上某位获奖者对您的感谢,那的确是非常令人感动的场景。而您也说,您现在的研究是基于工程队的经验上的。那么我想问,您当初在事故发生时的应急方案,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吗?如果不那么仓促,您是不是可以想出像现在这样的精妙方式,进一步的降低伤亡呢?
偌大的会场里,瞬间静得落针可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天南星不要半夏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芒果慕斯5瓶;(这个ID好好吃的亚子)
第55章
什么展览,什么晚饭,瞬间被一把心头火烧得灰都不剩。人在极端愤怒的时候,思维就像过载发烫的电器一样,运转速度快到吱呀作响但效率却是远低于平均值的。
赵樵声心头冒火,却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反应,倒是第一排的老教授跳了起来,厉声道:这不是学术问题!不该在这个场合提出来!
涉及尖端技术的讲座不会有公放的直播,但会在包塞特斯的星球网络上直播并留存存档,供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到现场听讲座的研究者们观看学习。
但就算只在包塞特斯直播,如果魏延川对这个问题做出了不恰当的回应,还是所有人都会知道。
老教授要阻止这个问题,但提问者既然敢提出来,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这当然是学术问题
他还想说什么,讲台上的魏延川做了个下压的手势,说话了:这不是学术问题,他这么赞同了自己的老师,但没有回避,但这是在座的每个人都可能遇到的问题。
我们从事的这个行业,从历史记录来看,没有任何一项工程是零死亡。在座的各位都是行业精英,或者已经走在了成为精英的路上,而真正能实现我们自身价值,让毕生所学服务于社会的路径,当然还是参与、主持工程。
而一旦涉及工程,我们就要做好面对死亡的准备。魏延川的语气很平稳,但比他刚刚讲课的时候要慢很多,是字斟句酌的谨慎,也是一个字一个字,在从鲜血淋漓的伤口里往外掏。
赵樵声握紧了座椅的扶手,死死盯着魏延川的表情。
听众们大多已经换回便服了,魏延川因为是主讲人,还穿着上午那身衣服,深色的西装让他看上去极白极瘦,而高定的细致剪裁偏偏又微妙的弱化了他身上的单薄感,让他看上去稳定庄重,是挑得起重担,受得住压力的人。
魏延川脸上没了笑,但五官仍然舒展,郑重的表情里没有紧张,仿佛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也胸有成竹似的:我的父亲是个军人,我觉得军人常说的几句话对我们也是一样适用的。
一句是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兵,如果你仅仅只想参与工程,而没有主持工程的野心,你在勘探领域是走不远的。
还有一句是慈不掌兵。我们勘探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是为了探明新行星的构造,给所有智慧生物寻找安全的生存环境。是为了从地质层面、维度层面研究透地球深渊的构造,给深渊卫队指出一条畅通无阻的进攻道路,是为了截断深渊魔物的补给、后路,是为了让地球重新回到它曾经的样子,是为了夺回我们最初的家园!
我们是在战斗,如果你主持工程时满脑子想着的都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事故,那你的工程绝对也是走不远的。
我们不能因为畏惧死亡就束手束脚,无论是你自己的死亡,还是你的战友的。魏延川的声音是稳的,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嘴唇抖了一下,慈不掌兵,实践和理论是完全不同的,在主持工程时,你可能会无数次后悔你做过的决定,但你要知道,你会追悔是因为你在更充足的时间里经历了更多的思考。而通常面对突发情况时,你不可能有充足的时间去思考。
你可以后悔,但绝不能让其他人看出你在后悔,因为工程队也有军心这种气质存在。你可以后悔,但下一次需要做决定时,绝对不能踟蹰不前,因为一旦犹豫,面临的绝对是更加灾难性的后果。
已经造成的悲剧无法挽回,我接受一切应有的惩罚。
当初的方案肯定是有漏洞的,我花五年的时间去后悔,提出了现在的方法,再五年后,肯定会有更新更好的方式被研究出来。
你的问题虽然不是纯粹的学术性,但绝对是有价值的。可我希望你清楚一点,旧事重提,不止在挖一个人的伤口。
一片寂静中,之前找魏延川握手的女学生怯怯出声,她声音不大,但因为现场太安静了,居然让所有人都听清了:可是可是那、那次事故不是因为自然灾害吗?
魏延川笑了一下,笑容里带着无奈和一点点讽刺:远古的时候,台风洪水是要人命的,而现在,我们对它们的态度,已经从积极防御治理,变成观赏,它们如今已经是一种可供观赏的自然现象了。
大灾难时期,丧尸化让地球生物的数量,在一年内锐减了60%,而现在丧尸化也是可以预防和治疗的了。
所以,我认为。魏延川压下眼睑,用谦虚的姿态,说着狂妄的话,说天灾不可控,只是因为你不够强。
一片寂静中,魏延川停顿了一下,问:还有谁有问题吗?
没有人出声。
于是魏延川在片刻的等待后关掉了投影,双手撑着讲台两侧,微微一鞠躬:那么今天的讲座到这里,谢谢大家。
他就像结束了一场再平常不过的讲座,缓步走出了会议厅,赵樵声在他离开后第一个站起身来,毫无顾忌的直接问:刚刚提问的那位仁兄呢?
因为魏延川离开而慢慢有了响动的会议厅又一次安静下来。赵樵声的视线是有指向性的,天师耳聪目明,就算会议室不小,提问人的声音还是从四面的扩音器里出来的,他依然能定位说话人的大致位置这位提问者很不礼貌的,没有在问问题的时候站起来。
坐在附近的人,当然更清楚说话的是哪一位,他们注意到赵樵声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往同一个方向看了过去。
表情和周围人截然不同的观众一下子就突显出来,他没来得及说话,笃笃的敲门声响了两下,魏延川去而复返,站在会议室门门口,视线直指赵樵声,他笑容里带一点无奈:磨蹭什么呢,走了。
就来。赵樵声最后看了眼提问者,抬脚跟了出去。
出了会议厅,赵樵声和魏延川并肩走着,见对方没有一点勉强的神色,赵樵声反而更火大了:就这么算了?
他只是提了个问题而已。魏延川很平静,一个我已经准备了很久的问题。
魏延川问:你把他揪出来之后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