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她都没意识到那是个冻疮,只以为自己脚有些红肿发痒,胡乱抹了一点消炎的药膏。等后面怎么都好不了,并且痒得受不了了,她才恍然察觉,原来是个冻疮。
但这时候,冻疮已经变得相当顽固,不是能够轻易消除的了。陈悠然特意买了药,没有任何效果。
这东西长在脚趾上,就跟鞋子里落了一粒沙子似的,看起来不起眼,但走起来的时候你才会发现,影响其实非常大,让你不能忽视的那种。
尤其这东西对温度十分敏感,冷了痒,热了也痒,叫人百爪挠心,好不难受,偏偏包在鞋里连挠都挠不到,让陈悠然最近养成了跺脚的习惯。因为外面天气冷,竟然也没引起任何怀疑。
这算不上什么大毛病,甚至陈悠然不说,蓝姗和陈嫣然都不可能发现的那种。
所以陈悠然也没有让她们担忧,连抹药都背着蓝姗,尽量不让她察觉。
然而冻疮这种东西,时间长了是会恶化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陈悠然用这个脚指头去踢旁边台阶的次数多了,这个冻疮裂了个口子,里面化了脓。这下就变成又疼又痒了,而且走路的时候总会扯到伤口,让她的姿势都变得有些怪异。
于是就被眼尖的蓝姗发现了。
她以为陈悠然是在外面摔了或是怎样,怕陈嫣然知道了担心,特意等晚上上床睡觉的时候才问,你脚怎么了?
陈悠然本来还想遮掩,可惜蓝姗跟她住一个屋子,完全可以把人按住直接检查。
看到陈悠然那根已经不像样子的脚指头,饶是蓝姗已经猜到陈悠然会对自己有所隐瞒,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她想开口说话,然而鼻尖一酸,嗓子就被哽住了发不出声音。
见她不说话,陈悠然心虚地把头凑了过来,看到蓝姗红了眼圈儿,不由吓了一跳,也也没有那么严重吧?
这还不严重?!那股情绪过去之后,蓝姗终于能开口说话了,只是声音还有些哑,语气也很冲,什么样才算严重,等你的脚都烂完吗?
陈悠然被她吼得抖了抖,缩起脖子不吱声了。
蓝姗托起她的脚检查了一遍,问,多久了?买药了吗?
陈悠然默默地从枕头下摸出药膏递过去,一直擦这个的,不过好像没什么用。好像挺久了,一开始我没怎么在意,都没想到是冻疮,结果后来就越来越严重了。
你啊蓝姗抬头瞪了她一眼,磨了磨牙,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其实她内心是自责的。最近这段时间,她其实已经发现了,陈悠然夜里会踢被子,但一直以为是被子太沉了,压得不舒服,所以只是晚上会惊醒几次,替她将被子盖回去。因为冬天天冷,睡觉时她们会套上一双袜子,所以她从来没有注意过,也没想过是冻疮。
有一次倒是闻到了药膏的味道,但陈悠然信誓旦旦,说是买来预备的,她居然就信了。
也是因为当时沉浸在图纸里,对周遭的感知下降了,所以才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些细节,让陈悠然蒙混了过去。
得想个办法治好才行。蓝姗说。
没事吧,等天气暖和一点,就自己好了。陈悠然说。她也是问过的,本来还打算偷偷瞒过这段时间,好了就不用担心了,谁知还是被发现。
蓝姗猛然提高了声音,你懂什么?!不治好的话,这冻疮是会留根的,明年还会继续复发,必须要在这个冬天治好!
好好好陈悠然吓了一跳,立刻妥协,阿树你别生气,咱一定治好。
炉子里的火已经熄了,蓝姗起身去看了看,最后拿回来了一块生姜。她把生姜切开口子,在冻疮及周围的皮肤反复涂抹。其实本来还应该揉搓一下,但是这冻疮已经裂开了,稍微用力就会再次破裂,只能小心一些。
这种温柔的涂抹,很显然没什么用处。第二天起来,脚上的冻疮还是那样。于是陈悠然被勒令待在家里,不许出门摆摊,休养好了再说。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陈悠然过上了大爷一般被人伺候的日子的同时,却又饱受各种民间偏方的折磨。
什么把辣椒浸泡在白酒里然后涂抹在冻疮上,生姜捣碎熬成糊糊敷在冻疮上,萝卜在火上烤烫了直接贴在冻疮上光是听一听就感觉是人间极刑,而她却要一一尝试过。
蓝姗听说山楂烤熟了糊上也有用,还特意买了一串儿冰糖葫芦回来,在陈小米的哇哇大哭声之中,把糖衣去了,里面的葫芦全都放在炉子上烤熟碾碎做药。
听说还有偏方是用西瓜皮揉搓患处来着,陈悠然只能庆幸这是冬天,根本没处去寻。另外还有什么辣椒植株的根,白茄植株的根煮水之后浸泡,也是目前难以达成的。
但是,陈悠然毫不怀疑,如果这个冬天没治好,来年蓝姗一定会有意识地搜集这些东西,就等着冬天再试一遍。
最后一个偏方,是用凝固了的猪油在患处涂抹厚厚一层,然后在火上熏烤融化。陈悠然被蓝姗抓着脚放在火上烤,热油划开滴落在火上,发出刺啦的声音时,她真的感觉自己像是一只烤猪蹄,滋滋冒油,撒点儿孜然和调味料就可以直接上桌的那种!
哦好像忽然有点饿了。
于是这天晚上,她吃到了以形补形的卤猪蹄。本地的卤味很兴盛,菜市场里八九个卖卤味的摊子,除了卤肉之外,还卤豆腐海带鸡蛋之类,卤猪蹄也是一个大类。
猪肉的油腻已经全部都被卤味取代,猪蹄的皮肉在小火慢卤中完全软烂,入口即化,而蹄筋则保持了Q弹特性,略微有些粘牙,吃一口真正的齿颊留香。捧着这样一只猪蹄从头啃到尾,那种满足感是无与伦比的。
也不知道是哪个偏方误打误撞,亦或是以形补形有了成效,总之,折腾了一周左右,陈悠然这个顽固的冻疮终究是慢慢好了,红肿完全消退,结了厚厚的一块痂。
后来,她甚至不知道这块痂是什么时候脱落的,只在左脚小指头外侧留下了一个十分清晰的深色痕迹,直到多年后也没有完全消退。
等陈悠然完全好起来时,年关也已迫近了。
被陈悠然拦在家里这么长时间,耽搁了不知多少生意,她还有一批货砸在手里呢!所以一被允许出门,陈悠然立刻火烧火燎开着车上街摆摊。
倒是不用再四处赶集,因为春节临近,雨市特意规划出了一片春节临时市场,允许商贩们在这片区域内摆摊售货,而各地的百姓都陆续赶来采买过年所需的物品,准备过一个充实的年。
正因为物质不够丰厚,所以平时越是节省,就越是会在年节时弄得丰盛一些。平时舍不得吃的,买了,平时舍不得穿的,也买了。总归要欢欢喜喜的过了年,新的日子才有奔头。
此时不做生意,更待何时?
蓝姗也没有阻拦她的意思。这几天的营业额,很可能是平时好几天加起来都比不上的,这样的商机,她当然也不想错过。当然,这也是因为她的图纸终于画完,可以腾出时间来照顾陈悠然这边了。
有了第一遍,蓝姗画起新的图纸来,得心应手。
这一回的图纸仍旧十分亮眼,但这种亮眼,是颜色上的。她几乎将现有的布料样品都用上了。
赶在过年前,图纸被交付给了林厂长。
三个人一起上街,摆好摊子,留两个人看着,剩下的一个可以四处逛逛,正好也采购一些自家过年需要的东西,两边都不耽误,何乐而不为?
因为冲击的就是春节市场,客户群体又跟女大学生不一样,所以陈悠然这回拿的又是完全不同的货,还另外进了一些童装。因为颜色鲜艳,花样吉利,还有陈小米这个福娃娃在一边当模特,卖得相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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