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小侯爷与萧浓情还是相互作弄下的日久生情,可崇睿却好似打从一开始就对我情根深种,也不知是因我在危机关头救了他一命,还是像他所说的那般又酸又傻的情话,道是与我四目相对的瞬间,便觉得生平头一回遇上了自己的劫。
我将崇睿送回御史府,便进宫去将萧浓情这些日来的办案成果悉数禀告李烑,却意外得知李烑见小侯爷已长大成人,竟想径直解决了恭宁伯这个镇南王余孽,接他入宫做太子。
我闻言暗暗一惊,心道还好李烑从未怀疑过我这个由他养大的义子,爹的身份早已暴露也实在是李燝的将计就计,此时又显然不是个复辟归京好时机,便琢磨了一番出言附和几句,匆忙出宫去告诉了爹。
而本就渐渐失了李燝信任的爹也决心就此脱身,趁夜打点好行装,末了望着我欲言又止;我也知晓他是什么意思。
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我根本再无法似他一般从李烑与李燝之间轻易抽身了。
爹想带小侯爷一起走,我也只是表面上应允下来,心下却道还差一点点,再一点点便好;待到萧浓情在这朝中立稳脚跟,我也为小侯爷将剩下的路铺平后,一家人便可就此团圆。
清早两人一起来御史府,与爹在朝中的挚友、却是李烑忠臣的崇徵含糊地道别。我与二老坐在竹园中,不多时便看到小侯爷正在假山后鬼鬼祟祟地看着我,末了又看向身边面色微红的御史公子,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我会意地站起身朝他们走去,那昨晚被我偶然救下的御史公子便相当腼腆地被小侯爷推搡了出来,低下头来攥着自己的衣袖迟疑片刻,下定决心般望进我眼里时,开口却是告白。
我心下觉得好笑,彼时却也并未多想,随口便拒绝了他。
一时兴起拿小侯爷做了挡箭牌,谁知天真的御史公子竟也将这调侃般的几句当了真,自始至终都认定我心仪之人是他情同手足的挚友,也因此在日后惹出了不少笑话。
御宴后小侯爷被李烑留在宫里,爹也终是将侯府的事务暂且移交给我,留了封家书要我好好照顾小侯爷,孤身一人回了襄阳。
走在莫名空乏了许多的京城中时,我注意到自己身后似乎始终有个人亦步亦趋地跟着,半晌便停下脚来,叹了口气朝不远处的树后看去。“御史公子一直尾随在下,可是有事?”
崇睿见自己的行迹已然暴露,便只得犹豫着探出了脑袋,见我挑着眉看他,神色淡然不似在动怒,便也终是慢吞吞地走到我身前来,挠挠头道:
“那个,起潭……”
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只是从容地看着他,下一刻便见他耳根处的红潮似是淡了些,鼓足勇气般开口道:“我知晓你心仪之人是晟鸣兄,本也没有插足的意图,只是我方才就起潭一事问过他,晟鸣兄说……说他对起潭并无情意,这也实在强求不来。所以我觉得,若是起潭不讨厌我的话……”
他深吸一口气,认真地看进我的眼里:“我与晟鸣兄自小一起长大,其实还是有些相似之处的,若是起潭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那个……”
“……”
他说得结结巴巴,我听得一阵哑然。
这位御史公子的意思是,我大可将他视作小侯爷的替身?即便明知道喜欢的人已经心有所属,也想要我这个仅只一面之缘的兵部侍郎可笑的眷顾么?
先前只道这少年的告白是一时昏话,现下看来,竟是认真的了。见我微蹙起眉似是在沉思,他紧张道:“你讨厌我吗?”
我这才回过神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顿了一下淡淡道:“御史公子品貌非凡,为人又谦谦有礼风趣如斯,在下哪里会讨厌,只是……”
还未待我说完,他便兴高采烈地扑了上来,正抱在我的手臂上;见我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便又赶紧收了回来,只轻轻地扯住我的一截袖,小声道:
“只需不讨厌我就好,即便起潭现下无心做我的情人,也可做个一道品酒论诗的友人。我不会给起潭添麻烦的。”
少年透着紧张的温润体温似乎还残留在袖口,我看着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心头忽然没来由地一动,便将欲脱口而出的话收了回去。
他说得不错,眼前这位御史公子虽性子乖巧、平和温良,倒也确乎和小侯爷有些相似之处,都是教人一眼便能窥得见的清澈,所思所想也全写在面上,举止投足间满是少年独有的纯粹与热烈。
gu903();虽然我几乎独来独往了二十余年,这个节骨眼结交朋友也确乎是不合时宜了些,不过既是他不求我的回应,那么我想我也并不反感这个少年的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