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没有认出来。
秋雨桐心中微微一松。
陆霄又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翻身坐起,随手披起一件外袍,扬声道:张德福,宣李太医。
不多时,李太医就来了。
这位太医院最好的老太医,仔细摸了摸秋雨桐的脉象,而后捋了捋花白的胡子:雪容公子目前的脉象十分平稳,只是还有些虚浮,可能是在祈雪台上受了风寒之故。微臣可以开一剂补气驱寒的方子,给雪容公子补一补。
陆霄紧绷的唇角略微放松了一些:只是这样而已?可是,他之前怎么昏迷了那么久?五天四夜,中途一次也没醒过。
李太医摇头晃脑道:或许是公子的身子太弱了些,之前又挨了板子,还在雪地里跪了那么久
陆霄轻颤了一下,一时间脸上血色尽褪。
李太医偷瞥了皇帝一眼,顿了顿,没敢继续说下去:总而言之,雪容公子身子太弱,千万不能受寒,平日也要注意进补。之前那种情况,可万万不能再发生了。陛下?
陆霄的薄唇极轻地抖了抖:朕知道了。
秋雨桐心里明白,他可不是患了什么风寒,而是中了要命的寒毒,恰好被寒气引发了而已。只是这寒毒,太医也治不了,他也没必要说出来。
反正板子也挨了,雪地也跪了,没必要再让陆霄愧疚。
他对着李太医勉强笑了笑,声音还有些嘶哑:谢谢李大夫,我已经好多了。
李太医退下之后,陆霄沉默了片刻,忽然颤声道:为什么,连那种时候,你都不肯说吗?
我能说什么?秋雨桐有点莫名其妙。
他能怎么办,跪地求饶吗?那时陆霄坡头散发地跪在雨地里,双手血淋淋地握着断剑,一副随时要发疯的样子,求饶有个屁的用。
陆霄怔怔地望着他,英俊的脸上几乎没什么血色了。
过了许久,他终于闭了闭眼睛,轻声道:没什么,是我是朕不好。
陛下,你不用这样的。秋雨桐有点头皮发麻,实在不太习惯陆霄这个样子。
陆霄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你是我是朕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你,朕在祈雪台上就冻死了。朕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朕会好好待你的。
秋雨桐隐隐觉得有些古怪,但又不知道到底古怪在什么地方,一片尴尬的沉默,弥漫在卧房之中。
正在此时,张德福端着一碗药汤,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陛下,李太医的药煎好了。
给朕吧。陆霄点了点头,伸手接过药碗。
秋雨桐瞪着那黑乎乎的药汤,心里一万个不乐意。
他根本就不是受了风寒,而是中了冰蚕碧血蛊,喝这种苦药根本没用,他为什么要白白受这个罪?
陆霄端着药碗,舀了一小勺药汤,轻轻吹了口气,才送到他的嘴边:喝药了。
秋雨桐瞪着他,死活不肯张口。
陆霄的手顿了顿,柔声劝道:这药汤里有上好的千年野山参,还有许多大补的药物,对你的身子有好处。
秋雨桐紧紧闭着嘴,一声不吭,生怕一个不小心,对方就把勺子塞进来。
与此同时,他又忍不住有些疑惑,陆霄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有耐心了?就因为自己在祈雪台上救了他?
陆霄又劝了几句,秋雨桐还是不为所动。
呵,挨了打跪了地,还想让他喝苦药,没门儿。
陆霄轻轻蹙起眉头,看了他一会儿,态度略微强硬了一些,把勺子凑到他的嘴边:张嘴。
秋雨桐闻着那股子难闻的焦糊药味,不由自主地烦躁起来,随手推了一把:不喝。
陆霄的手微微一晃,一勺子药汤洒了一身。
张德福忍不住道:雪容公子,你这是
陆霄低声道:张德福,你出去。
张德福闭了嘴,有些疑惑地看了陆霄一眼,窸窸窣窣地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
陆霄看着秋雨桐,叹了口气:不想喝是吧?那你想要朕怎么喂你?昏迷时那样吗?
秋雨桐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忽然想起了昏迷之时,嘴唇上的某种柔软触感。
他陡然明白了什么,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脑海里一片空白。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这这多恶心啊。
这个孽徒!竟然让自己吃他的口水!
陆霄的呼吸微微一滞,过了片刻,才涩声道:不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如果你不肯喝药,朕不介意一直这样喂你喝,不管你恶恶不恶心。
秋雨桐瞪着他,而后二话不说,一把夺过药碗,猛地一仰脖子,一口气全喝了下去。
他喝,他喝还不行吗?
这就对了。陆霄勉强笑了一下,又把一个东西塞进了他的嘴里。
一颗甜糯的蜜枣。
秋雨桐愤懑地咀嚼着蜜枣,连话也不想说了。
这小子也太过分了!居然,居然用那种法子威胁自己!不过这蜜枣挺好吃的。
陆霄低垂眸子,静静看着他吃蜜枣。
喝完药,又吃了蜜枣,或许是折腾得太久了,秋雨桐又觉得冷了,上下两排牙齿不由自主地轻轻打颤。
冷了?陆霄回过神来,赶紧脱下外袍,从身后抱着他,滚烫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内衫,熨帖而舒服。
陛下,你,你不用这样的秋雨桐讷讷道,声音冷得直打颤,而且,就,就算我不去祈雪台,其,其他人也会找到陛下的没,没什么区别,都一样。
陆霄忍耐一般闭了闭眼睛,到底没有吭声,只从身后紧紧搂着他。
秋雨桐说了半天也没有用,讪讪地闭了嘴。
过了许久许久,陆霄轻轻侧过头,把脸埋在怀中人颈侧的浓黑长发之中,极其缓慢而放松地,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一头在风雨中流浪多年的孤狼,终于找到了此生此世的唯一归宿,安心到了极点,又珍惜到了极点。
秋雨桐觉得有点痒,但又没有法子,只得让陆霄这么搂着。他原本的身体也算得上修长挺拔,只比陆霄略矮那么一两寸,可是这具身体却比陆霄矮了整整一个头,几乎被陆霄整个儿抱着,这让他觉得极其不爽。
卧房内一片宁静,谁也没有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吱呀一声轻响,门被推开了。
陛下,内阁陈大人求见。张德福轻声道。
不见。
秋雨桐忍不住微微蹙眉。陆霄一向非常勤政,陈思儒又是内阁首辅,如此重臣求见,他怎么一口就回绝了?
gu903();他迟疑道: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