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昭把周烨送到客厅门口,从衣架上拿起一件黑色的大衣递给他,又摘了条围巾。
周烨穿好衣服,低头在容昭唇上亲了亲:晚饭不用等我了,睡觉要等我。
似乎知道容昭在想什么,周烨笑了一下:要是有徐运良的消息,我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这段时间以来,容昭但凡听说局里有案子,尤其是这种已经白骨化或死亡多时的案子,容昭心里都要一紧,盼着那是徐运良,又不希望是。
他想,就算真要出事,好歹也等他和周烨的婚礼结束之后吧,这样先把周烨套牢了,他也能放心去坐牢。
周烨先回了局里,带上郑可等人去了案发现场。
案发的枯井周围已经被拉上了警戒线,景区安全负责人看见周烨,忙迎上来,把发现尸骨的过程讲了一遍。
这口枯井据说是清朝的时候就有了,早就已经干枯了,没拆,当成历史遗留物供游客参观,旁边竖着一个小牌子,上面介绍了这口井的历史年代、材质、规格等。
一旁还有个注意安全的黄色标识牌。
景区安全负责人说道:是一个十来岁的中学生,贪玩,不小心掉进去了,这口井其实不算特别深,也就四米左右吧,那孩子掉进去之后开始喊救命,我们景区的工作人员第一时间打了119,请消防过来救人。
孩子掉进去的时候摔了一下,吓得不轻,里面又黑,他就赶紧拿出自己的手机照亮,这一照不要紧,吓哭了。说井里面有骨头,人的骨头,我们就赶紧打了110。景区安全负责人转头往身后指了指,孩子刚被消防从井里救上来,在等救护车。
周烨看了一眼:范瑶,去给那孩子做笔录。
范瑶:是,周队。
很快,小林等人就把井底的白骨完整地拿了出来,放在井边一块白色的布头上,吴昊正蹲在一旁,很快将白骨拼了个大概的人形出来。
死者为男性,身高170-172cm,死亡时间五年左右,骨头发黑,死之前中过毒,胸口受过伤,伤处肋骨有增生。
周烨蹲下来,盯着尸骨的胸口,戴上手套,拧了下眉:这儿是心脏的位置。
吴昊不认为周烨会问出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怎么了?
周烨起身,转头往景区外面看了一眼,不远处就是关宅所在的半山。
尽快带回局里做DNA检测比对,一有结果就通知我。
白旭东正在和景区安全负责人说话,听他说起来,几年前有段时间,这附近老有一股臭味,以为是小动物不小心掉进井里死了腐烂发出来的气味,想打捞的时候,味道就消失了,再后来就没管了。
对了,以前还有游客在这儿发现过蛇,挺大一条,我们怕那蛇伤到游客,就报了警,想找个捕蛇人给捕了,景区安全负责人指了指二十米之外的围墙,那条蛇就爬上那堵墙跑了,跑旁边那半山里头去了。
周烨在附近看了看,带人把有勘查价值的地方勘查完。
几名游客围在警戒线外面,不断探着头往里面看。
有个看起来很闲的阿姨开始问:警察同志,那里面的人是怎么回事,怎么死的?警察同志自然不可能回答她。
另一个人回答她:你刚没听那法医说吗,胸口受过伤,我看八成是被人捅死的,扔在井里头抛尸。
阿姨不大赞同:那法医还说了呢,那个人中毒了,我看就是被蛇咬死的,肯定是生前干得坏事太多,才会被蛇咬。
另一个人瞥了下嘴说道:大姐,这人都死了,嘴上要善良点。
阿姨嗓门大,离得老远都能听见她的声音:可不是我乱说,以前我家隔壁那位泼辣刻薄坏心眼的邻居,就是睡午觉的时候被蛇咬死的,平时可没少干坏事,还有我们厂里的一个,也是被蛇咬死的。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周烨往这边看了一眼,一下看见站在人群最后面的容昭。
他摘掉手套,掀开警戒线朝容昭走了过去,想握一下他的手,看看他的手凉不凉,又嫌自己刚从案发现场出来,不想弄脏容昭,就张开手臂,让容昭把手放在他的咯吱窝里暖一暖。
周烨看着容昭有些泛白又被风吹得通红的脸色,有点心疼地说道:这么冷的天,好好在家里待着,跑出来干什么。
容昭偏头往警戒线里面看了看:是徐运良吗?
周烨:先等检测结果。
那人要真是徐运良就好了,周烨动了动手臂,摩擦生热,给容昭暖着手,一边说道,尸骨胸口肋骨有增生,就说明他没被一刀捅死,之后又活了一段时间。
容昭嗯了声:但愿吧。
周烨带人回了局里,等进一步的尸检和DNA检测比对结果。
容昭回了家,到家已经晚上五点半了,赵婶正在厨房做饭,看见容昭回来,笑着说道:小少爷,外头冷,我帮您倒点姜茶暖暖身。
赵婶好半天没听到容昭回话,知道他一向最有礼貌和修养,不会不理别人的善意,料想他是有什么心事,便没再出声打扰。
容昭一个人去了书房,赵婶烧好晚饭,看他一直不出来,有点担心,敲门去看了看。
赵婶推开门进来:小少爷,可以准备吃晚饭了。
容昭坐在书桌前,手上拿着一块棉白布,正在仔细擦拭那只青花象耳瓶,闻言转头对赵婶道:你们吃吧,不用给我留饭了。
赵婶看容昭的脸色不太好,没好多说什么,下楼倒了杯热茶上来,出去的时候轻轻关上了门。
容昭将瓶子放回到书架上,起身走到窗边。
打开窗户,一股冷气吹了进来,直往脖子里钻。
他不是在担心今天发现的那具尸骨的身份,哪怕真证实是徐运良,甚至证实他身上的致命伤就是胸口被他捅的那一刀,他也不怕。
周烨已经给他请好了最顶级的律师团,随时等着应对这件事。
他一点都不怕徐运良,他是想结束现在这种好像随时都会被过去带走的日子。
容昭转身回到书桌前,从里面拿出来周烨藏在里面的一包烟,抽出来一根点着。
他不会抽烟,也没想学抽烟。习惯问题,一遇到事了,就想在嘴里叼个烟头。
这是周烨的习惯,他的潜意识里就是信任和依赖这个人的,会下意识地模仿周烨,寻找一点信仰和心理慰藉。
和周烨的婚礼在两周之后,院子里已经搭出了草坪婚礼的雏形,花花草草早已经修剪好了。
周烨很恶趣味地让工人在草坪中间剪出了一个大大的囍字,跟西式的草坪婚礼搭配起来,显得不伦不类。
婚礼策划师建议他们改成love,周烨偏不,他就是喜欢这个囍字,私下里和他说,囍字有洞房花烛的意思,他喜欢洞房花烛。
卧室当然是按照中式风格,整个一套全是大红色。
容昭想起周烨藏在衣柜里的绣花红盖头,轻声笑了一下。
一口烟堵在嗓子里,呛得他直咳,眼泪差点呛出来。容昭把只抽了两口的烟摁灭,从口袋里掏出来一颗橘子味的薄荷水果糖含在嘴里。
容昭把烟味赶出去,关上窗户,将冷风隔绝在外面。
昨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他第一次梦见了苏嘉泽。
他梦见苏嘉泽像一个影子一样跟着他,跟他说一样的话,跟他做一样的事,连哭和笑都在模仿他。
他想甩掉他,却怎么都甩不掉,就连他和周烨的婚礼,苏嘉泽都站在他身后,好像随时都能跳出来把他从婚礼现场拖走,把他推向冰冷刺骨的深渊地狱里。
容昭不想再这样被心里横着的这根刺揪着心了,他要在婚礼前解决掉这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