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恒朗摘下皮手套,将支票递给夏景生:此次张博谦的案件不同寻常。
绑匪不为求财?夏景生一下猜中了内情。
没错,绑匪到现在都没和张家联系,已经错过最佳救援时间,只怕叶恒朗欲言又止。
只怕绑匪不为谋财,只为害命,若真是如此,张博谦只怕凶多吉少。
更棘手的是,昨日张博谦的夫人刘蕴失踪了。叶恒朗长叹一声。
失踪了?!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夏景生着实有些无语。
叶恒朗脸色微赧,无奈道:刘蕴觉着巡捕房破案效率低下,不愿让我们跟着,只说她自己有办法。
岂料办法没找到,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
夏景生总觉得整件事情透着诡异,照理说张博谦与夫人刚到江城,总不至于树下死敌,怎么就接二连三地出事?
案件进展呢?夏景生给茶叶换了水。
我们派出的便衣探查到,刘蕴昨日下午去过莱茵阁酒店。叶恒朗说。
莱茵阁酒店?
凑巧,昨日夏景生与孙闻溪去的便是莱茵阁的咖啡厅。
夏景生收下银钱,随叶恒朗一同来到莱茵阁酒店。
老板正在打着算盘,瞧见叶恒朗扎眼的警服,满脸堆笑道:警官,你们的人可来一天了,该问的也都问完了吧。
叶恒朗没工夫和他磨叽,直接道:入住记录给我。
入住记录册中,果然有一位张夫人。
你对这位张夫人有印象吗?夏景生指着那娟秀的字迹说。
这位夫人不是熟客,是头一回来我们这儿住店,昨儿个除了被咖啡烫了,并无异常。被咖啡烫后,她便上楼换洗去了。掌柜的有些不耐烦,却又不敢激怒官家,只得如此应道。
夏景生瞬间明白了。
原来被夏景瑞弄脏了衣裙的女士,就是刘蕴。
也是巧了。夏景生长叹一声,夏景瑞是因为什么入的狱?
有位女招待控诉他性骚扰。叶恒朗无奈道。
按照从前的规矩,酒店、咖啡厅一类的服务场所是不招女招待的。近年来,为了招徕顾客,特将这一规定作了变革。
可规矩放开了,不良的风气也随之出现了。
店家往往将女侍应当做招揽顾客的利器,逼迫女侍应穿短裙、露大腿、浓妆艳抹。
为了肃正风气,当局正严抓骚扰侍应的现象,夏景瑞这是撞枪口上了,才锒铛入狱。
夏景生来到临时关押处时,夏景瑞正侧身躺在那硬邦邦的榻上。
他像是做着噩梦,连睡梦中都不得安寝,落锁的铁门一开,整个人便被吓醒了。
见到夏景生,他双瞳失焦,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说说吧,怎么回事。夏景生没心思跟他叙话,只想尽快问清刘蕴的情况。
可夏景瑞说的话却驴唇不对马嘴:血、好多血
夏景生听了一阵,不耐道:夏景瑞!
一声顿喝让夏景瑞回过神来,他慌里慌张地看着夏景生:哥哥,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不想死就好好说话。夏景生看了眼手表,我的时间不多,你最好长话短说。
夏景瑞被这样一唬,好歹是不敢胡说了。
他说起昨日的经历。
因为犯了错被经理训斥,夏景瑞无精打采的,晚上早早地歇下了。
原本一切正常,可不知怎的,半梦半醒间他竟然梦到一个浑身血淋淋的女人。那女人披头散发,被五花大绑着,身上不断地渗出血来。
哥,是那个女人,那个被我烫到的女人!我瞧见她的脸了!夏景瑞惊慌失措道。
刘蕴?夏景生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没想到夏景瑞竟也牵扯进此事中。
叶恒朗见他脸色不对,关切道:怎么了?
如果夏景瑞没说瞎话,那刘蕴很有可能已经遇害了。夏景生说,这是托梦。
死者若临死前心有不甘,便会给生人托梦,梦境里的内容,往往暗示了事件的真相。
在夏景生的吩咐下,莱茵阁酒店全店戒严。
这是一家老牌的综合性酒店,除了餐厅和客房,还有完善的配套设施,譬如咖啡厅、室内浴场、舞厅、影院等等。
夏景生先询问了刘蕴的贴身丫鬟,按照她的说辞,刘蕴到莱茵阁,是和人约好了见面。
至于相约的对象是谁,丫鬟就不知道了。
先查刘蕴的社会关系,她刚到江城,社会关系不会太复杂。夏景生一面吩咐,一面查看着夏景瑞平日里住的房子。
那着实是一间陋室,正对着楼梯口,房子里只有桌椅板凳和两张木质的双层床。
夏景瑞是睡下铺的,衣衫扔得满床都是,还是当少爷时留下的毛病。
这房子里还住了谁?夏景生问。
都是酒店里的职工。老板赔笑道,有两个陪酒招待,还有一个厨工,再来就是夏景瑞。
夏景生打量着房中的陈设,这室内看起来一切正常,可夏景生却觉得,他像是忽略了什么。
沉思间,有人拎着宾客名单匆匆跑来:夏先生,名单都在这儿了。
夏景生结合刘蕴的社会关系和宾客名单,很快锁定了一个人。
曲白琳?这是谁?夏景生用原子笔,将那名字做了重点标记。
是吴恪文的相好。叶恒朗悚然一惊,隐约抓到些线索。
莱茵阁的老板一听到曲白琳这个名字,便眉开眼笑道:吴太太可是我们这儿的常客。
夏景生听出了端倪,犀利道:曲白琳来做什么?
一句话,让老板哑了火。
夏景生勾了勾唇角,嗤笑道:说啊,刚刚不是挺积极的
老板成功变成铁嘴,无论夏景生怎么问,他都不再开口了。
你不说我也猜得到。夏景生目光薄凉,她是来舞厅找乐子的吧。
老板抬袖擦了擦额际的冷汗: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夏景生眉眼一扫,指着墙根边儿上的一个女侍应:你来说,舞厅之中,谁是曲白琳的相好?
女侍应拼命地摇头,就是不说话。
夏景生将银钱压在桌上,朗声道:谁愿意说,这钱就是谁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此言委实不虚。
很快,职工们便统一了口径,曲白琳的相好,是舞厅之中一个叫郑昭的陪酒侍应。
职工们声情并茂地描绘:吴太太每次来,都点名要郑昭陪酒,整个莱茵阁都知道他们的关系。兴致起来了,吴太太还把人带回家,街坊邻里都知道,也就吴先生一个傻乎乎地被蒙在鼓里。
夏景生转头,打量着垂头丧气的老板:这么说,你也是知道的?此事当真?
夏景生年纪轻轻,举手投足间却带着生死关头的杀伐果决,老板两股战战,赔笑道:这这话,不过是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