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封依然没发现他的位置,环顾四周,“你第一次入内时,我当是哪个新来的下人不懂事,后来我儿子于睡梦中遭人放血恐吓,我才知道先前他已经被人放过一次血,时间正是佛堂被闯的那次。”
听他说着话,谢揽察觉到四面八方袭来的压力,其中至少有十人以上能达到与他单挑的资格。
齐封声音冷酷:“我当时仍以为是偶然,认为你是为了躲避护卫,误入了佛堂。但在我儿子第二次被放血不久,玄影司武道场招新当晚,你又来了佛堂一次……”
缓了缓,又继续道,“我详细询问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他那一阵子都招惹过谁,还真是不少,其中便有一条,他盯上了一个姓冯的女人,还曾扬言要将她送去教坊司。”
四周搜捕的压力越来越近,谢揽见藏不住了,索性站起身:“我在这!”
跳上屋顶最高处,他盘膝坐下,不过分暴露身形。
齐封转身朝他望去,趁着夜色打量他:“何不摘下你的面具?”
谢揽无动于衷,面具之下发出的声音与平时不同:“大都督真知道我是谁?”
“实话说,我起初不知道。”齐封冷笑道,“相比较你这籍籍无名之辈,我其实更怀疑裴砚昭,他也曾闯过我府上。”
谢揽真不知道齐瞻文被放过两次血。
齐封道:“故而昨夜裴砚昭在长街演练刺杀一案,我恰好在附近,便过去瞧瞧,见你展露身手,发现你也不容小觑,少不得就是你二人中的一个。”
谢揽这才明白,怪不得冯嘉幼一直不懂齐封为何会亲自出场救一个女刺客。
原来他不是冲着女刺客去的,是冲着裴砚昭。
“你认识谷千娇吧?就那第一名琴。”不然谢揽想不通,“你知道她是刺客,看到了她藏于人群中?”
“没错,我知道她是刺客,京中其实还有一些人知道。但刺杀李似修并不是我指使的。”齐封撇清关系。
当他见到谷千娇不好逃走,大喊一声“妙”,救下她,正是引着玄影司去怀疑他。
齐封知道沈邱的行事作风,应该会直接派人来搜他的大都督府。
而谢揽来了之后,果然又去了佛堂。
且因为是搜查,他去的明目张胆,众目睽睽,还待了好一阵子。
齐封由此确定了前几次去佛堂的人是谢揽,不是裴砚昭。
他背着手,走来谢揽所在的楼前,仰头看着他:“还不肯摘下你的面具吗,谢千户?”
谢揽居高临下:“齐封,你不惜引火烧身,只是为报你儿子的恐吓之仇?”
齐封抿着唇不语。
谢揽冷冷道:“若为了替齐瞻文报仇,你既有疑心,凭你的身份直接拿人审问便是了。拐这么多弯儿,冒这样大的风险,是因为你心里有鬼吧,太想知道我为何去佛堂了,是不是?”
齐封目光收紧:“你出身蜀中,与京城并无往来,为何几次三番的偷看舍妹画像?”
谢揽反问:“你又为何怕我去看?”
齐封寒声道:“你从哪儿看出我害怕?”
谢揽道:“那我觉得画中女子长得漂亮,多看几眼怎么了?”
齐封像是被惹恼了一般:“不说可以,等抓住你之后再逼问不迟!”
“有那个本事抓住我再说。”以现在的形势,只要谢揽不摘面具,齐封就不敢硬说是他。
其实就算摘了面具,只要谢揽能逃出大都督府,齐封根本不敢直接带人出府抓他。
齐封是窝藏刺客的嫌疑人,谢揽身为主管此案的千户官,暗闯大都督府调查,符合玄影司的规矩。
齐封根本没有立场去抓他。
直到此刻,谢揽几乎可以确定,当年驿馆那场血案绝对是齐封的手笔。
如今面对一个几次三番入佛堂看画像的人,才会这般如临大敌。
一股伴着酸涩的怒意冲上心口,谢揽真想立刻冲下去尽全力杀了齐封!
但十面埋伏之下,他可能会付出极惨重的代价。
不可以,必须冷静。谢揽闭上眼睛,胸口起伏不定。
他逼着自己去想冯嘉幼漂亮的脸孔,不断在脑海里回忆她各种动人的时刻,极尽全力忍耐了许久,才终于稍稍按捺下心中这股冲动。
“齐封,我今日暂且放过你。”谢揽咬牙拔出了靴刀,早知道今晚会被围攻,该带苗刀才是。
而齐封并没有亮兵刃,后退几步,将战场让给手下:“抓活的!”
随他话音落下,立时便有十几道身影跃上屋顶。
他们显然已经打听过谢揽在武道场的表现,抛去他故意隐藏锋芒的部分,判断出他打法刚猛,最擅使刀。
因此没人去和他硬碰硬,兵刃多半是长鞭和软剑。
且他们之间有着十足的默契,相互配合着拉长与他的距离。
这一交手,谢揽便知这群人不是什么军人或者护卫,而是被悉心培养出来的精锐杀手。
齐封今夜是下了大本钱的。
谢揽的手腕刚躲过鞭子,软剑便擦着脖颈而过,只一个转身的功夫,又从耳畔飞过一道暗器。
没人和他正面打,十个人变换着位置捉迷藏一般缠着他,消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