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同样金额的钱,存折上的一排数字和摆在面前的一堆现金,有巨大的心理差别。
万长生其实也是第一次知道坐飞机还能带这么多现金,他以为安检都要扣下来呢。
但脸上不动声色,强调了下要合同完善,税款清晰,最后这边也是能出发票的。
广告大佬笑着说好,略微惊讶这个二十多点的年轻人在三十万现金面前面不改色,连瞳孔都没啥变化。
拿了收条和协议就跟牵线的副总告辞了,他们还能马上返回鹏圳,一点不耽误时间。
三十万现金其实没多少,堆起来还没一颗头像泥塑大,现在用个笔记本包装着,万长生也没打开当面清点验钞,戏谑的拿给钟明霞:“回去就可以买房了。”
戴了棒球帽和墨镜的钟明霞,沉默摇头。
万长生也觉得让女孩子半夜三更拿三十万现金是害她:“那我先帮你拎着,明天早上拿到银行给你存到卡里,这包看起来也值个几百块,你不要我要了啊。”
钟明霞看眼地摊货电脑包,有点哭笑不得。
万长生表扬:“对嘛,这才三十万,你以后还要赚三百万,三千万的,不要绷得这么紧张。”
钟明霞瘪瘪嘴:“放松下来就靠你身上哦。”
万长生连忙:“好好好,绷着!”
公共场合安全起见,他还是把电脑包斜挎在自己肩头,像个街头买保险的业务员。
挺好笑。
所以钟明霞嘴角一翘,就像放了气似的靠他身上了,刚才洽谈的时候,两人当然坐在咖啡桌的同一边。
万长生马上想弹起来:“喂喂,你不是说好了不过线的吗?!”
口气像个认真对待三八线的同桌。
钟明霞果然松弛下来就软趴趴的,连声音都软:“我怕呀,万哥,你知道我的心情吗?我怕得要命,如果没有你,我根本不敢面对这些事情,这些钱,这些事都是要命的!”
听出来那声音里面的情真意切,甚至有点颤抖,万长生叹口气没躲了,慢慢端起还没变凉的咖啡抿一口:“就凭这点心态,你就已经超越很多人了,有多少人看见名利立刻什么都忘了,我很高兴你有这样的态度。”
钟明霞索性靠得更舒服些,还摘了墨镜把棒球帽拉得更低,喃喃低语只有两人能听见:“我见过啊,江州模特圈子里面有个拿了全国模特大赛冠军的女孩子,从她得到奖金得到金牌的那天起,小狼狗、小奶狗就成堆的围上去讨好,还有人为了让她给钱,硬是拖她下水吸独,最后活生生一年多就浑身是病的死了。”
万长生知道人世险恶,但还亲眼没见过这种险恶,端着的杯子都凝固了。
钟明霞再无半点人前的冷漠:“父母对我好,那是爸妈亲人,美院和培训校的人对我好,都是因为你,连嫂子对我好,也是因为你,观众老板对我好,那是因为电影,还是这些人,你看看前几天对我们是什么嘴脸,我那些邻居亲戚你都看见了,这下我出名了,回去怎么办?他们都想在我身上分好处吧,只有你,真的只有你是不为什么的对我好,万哥……”
不知道是不是得了戏剧学院的真传,最后俩字真是百转千回。
万长生都差点伸手摸摸这姑娘的头了,愣是悻悻的定住。
也许感受到万长生的手在动,钟明霞反而离开依靠坐起来,可软绵绵趴到桌面上,双手垫着回头看万长生,帽舌下只有万长生能看见的脸蛋,竟然满带泪痕:“万哥,我说了我不麻烦,不会让你为难,但既然你把我拉扯到现在这样,你总要对我负责吧,不能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被狼啊虎的咬死吧。”
万长生又不是铁石心肠,看了那泪痕就有些触动,这番话更是默默的从桌上扯了张纸巾帮钟明霞在脸上轻轻擦过:“我当然会负责,但这个世上,能够完全坚强起来的只有自己,你过去已经做得很好了,现在不过是上了个新台阶,我也一样,我也要面对很多诱惑跟压力,我能把希望都依靠到谁身上呢?唯有提高自己的各方面能力,才能坦然面对,是不是?”
钟明霞一动不动的感受着,波光粼粼的眼眸就那么看着万长生,只是帽舌盖住了大多数光线,看不清眼神,只有她自己的内心才明白惊涛骇浪翻滚到什么样。
万长生把手收回来,尽量轻松的盘算:“不要怕,我们观音庙一直有这个态度,赚的钱多分给大家,人多力量大就没那么可怕了,但你这个又有点不一样,你是明星了,要么你就跟上李明然去做你的大明星,彻彻底底的和我们分开,和你家周围分开……”
钟明霞摇头,带点瓮声鼻音:“我说了我们是长约,一辈子的长约,哪怕你不要我我也死皮赖脸不走的……哥,我真的也见过,在房地产展会上见过地产老板在小明星身上揩油使劲捏,也在珠宝展上看见过外国老板在大明星身上乱摸,别管多大的明星,在那些老板眼里,就是标了价在卖,我连人体模特都做过了,你说我还愿去做这种明星?”
万长生吃惊了:“真的?”
钟明霞看着这纯洁的大男生,无限温柔:“就让我在大美呆一辈子吧,哥……”
少了一个字,依旧还是带着鼻音,却感觉完全不同。
万长生都要喝口咖啡定定神:“那么就还是我们和李明然商量的模式,有戏拍戏,没戏做你的副总经理,但这个时候你就要做出足够的姿态了……我描绘不来,就是有点像我妈,也有点像席导那种派头,对,女强人的派头,你就是有能力,拍戏有能力,搞公司有能力,赚到钱的扩大投资,不要用来显摆炫富,多跟区里面打交道,做好这个文创园区的代言人,对,就是一定要让钢花街道觉得你给他们帮了大忙,你好了,文创园区才好,钢化街道甚至铁西区的名声才好!”
钟明霞看着这个又把自己撇干净的男生,一心只为她好的男生。
眼底怎么可能不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