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仲说着似乎嗅到了异样的气息,目光转向了不远处的驿站,便冲游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过去看看。
游光于是带着两个小鬼前去查看,一群鬼走路时轻飘飘的,像没有脚似的。但若仔细辨认,便会察觉有什么东西破风而来。
察觉敌人正在渐渐靠近,罗夜生顿时心如擂鼓,砰,砰,砰距离一百步,五十步,十步
就在这时,旁边草丛里突然传来嗖的一声,蹿过一团白色影子。两名小鬼立刻追了过去,游光却还盯着荒废的驿站。
敌人一步步逼近,罗夜生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紧紧搂着云修立,胆战心惊地抬起脸来。一道鬼影缓缓凑了过来,将脑袋探到草棚下,一双幽亮的眼睛就那么盯着他!
游光勾起唇角,露出一点银亮的牙尖。他渐渐压下脸颊,越来越近,一缕发丝从他耳鬓滑落,垂落在了罗夜生的脸颊上。罗夜生惊恐地微张着嘴,谁料对方竟若无其事的直起身,转身离开了。
真的是莫名其妙!
那边只是两具死尸。游光回到了野仲身边,另外两名小鬼也赶了回来,扣手道:是一只鬼灵猫,不小心让它跑了
野仲扫了眼驿站,没有再追究,带着众鬼离开了。
敌人渐渐远去,罗夜生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他拥着昏迷的云修立,在驿站里熬了一夜。几次有鬼魂掠过,好在都有惊无险。
天亮时分,众鬼散去。
罗夜生这才爬出茅草堆,咬牙背起云修立,艰难地往山上去。一条小溪从山顶蜿蜒而下,流水潺潺,叮咚作响。他把云修立放在树下,自己则去溪边打算洗把脸。
他蹲在鹅卵石上,掬起一把水浇了浇脸,然后看着倒影中的自己怔怔失神。莫名来到这个诸神时代,换了一张俊俏的脸,他总觉得有些恍惚。唯一感觉真实的,就是眼睛下那两抹黑眼圈。也许他真是熬夜成神,连续几天不眠不休,居然毫不犯困。
想想这样也不错,有工作有朋友,每天都过得新鲜刺激。所以还是得好好巡视,早日查清上任的案子,别等到时交不了差。
他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余光瞥见溪水下游有个发光的白影,便好奇地寻了过去,等他靠近了才看清那是一个白衣人。那人昏倒在岸边,半边脸都浸在了水中,长发像海藻一样在水中柔舞。
等夜生大人遇到神仙就知道了,同类是能一眼就认出彼此的。
耳畔忽然回响起司雪说过的话,罗夜生有一种强烈的直觉,眼前这个白衣男子绝不是凡人。他三步做两步上前扶起那人,当对方的脸翻过来时,他不由得呼吸一窒。
那张脸如阳春白雪,七分俊朗三分柔美,不染半点俗世烟火。罗夜生找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只觉得这个人值得世上最美好的一切。难怪有的男人会喜欢男人,碰到这么俊美的男人,不动心很难吧?
我在想什么呢?罗夜生忙在自己额上拍了一巴掌,怎么能对着一个陌生男人发春呢?丢不丢人!
你醒醒,醒醒,没事吧?罗夜生摇了摇男子的肩膀,掌心却湿热滑腻。他这才注意到男子肩头一片血红,原来是受伤了。
他小心翼翼地剥开男子肩头的衣物,狭长的血痕与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伤口还在渗血。他找不到东西包扎,只得撕自己的衣摆,可这官袍也不知是什么布料,任他怎么用力都撕不动。
实在没办法,罗夜生只好去撕男子的衣袍,轻盈飘逸的云纱一撕就开了,发出一阵清亮的裂帛声。正在他手忙脚乱地撕衣服时,男子忽然惊醒了过来,眼角微扬,一双水瞳盛着如火怒意。
你在做什么?
我我这是,我只是我!罗夜生脸上飙出两抹红晕,只觉浑身长嘴都说不清楚。他们一个受伤昏迷衣衫不整,一个鬼鬼祟祟撕人衣物,怎么解释都像是他正在非礼别人。
只是什么?男子随手拉起肩头的衣物,起身时却双腿一软就要跌倒,罗夜生忙扶了他一把,我只是想救你!你的伤
救我?难道不是拿你的神册记我一笔,像你的上任那样?男子挣开了罗夜生,刻意与他保持距离。
罗夜生忙摆手道:我不会记你的,我才任职没多久,眼拙,还不知道你是哪路神仙呢!再说了,这等美人当然是可以开后门的。
如果神君不介意,可否告诉我名号?
男子忽然轻笑一声,告诉你名号,好让你记我一笔?
这一笑如三月春风杨枝玉露,直叫人看得心都酥了化了。罗夜生总算是明白,为什么会有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了。他神魂颠倒,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怎么会呢,我只是单纯地想知道你的名字,相逢就是缘分,不如交个朋友嘛。
为表诚意,罗夜生还把怀中神册掏出来,扔在脚下狠狠踩了几脚,一副咬牙切齿恨不得踩烂的模样。
男子被他这举动逗得啼笑皆非,也许真是自己把人想得太坏了。
云无迹,云游四方,行无踪迹。
罗夜生眉开眼笑,忙组织各种美好的词汇,正要大赞这个好名字,却听上游传来了云修立的声音,那家伙正在找他。
夜巡,别跟你的同伴说你见过我。
等罗夜生再一回头,云无迹竟消失得无影无踪,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不远处的翠林上,一只仙鹤扑翅飞向天际,转眼便隐匿在了云雾中。
你刚在跟谁说话?云修立寻了过来。
没跟谁说话,我自言自语。罗夜生说着拾起了神册,心疼地拍了拍上面的脚印,幸好没踩坏,不然月底就没法交差了。
云修立也没在意,见那溪流清澈,便蹲在鹅卵石上洗脸。
看样子,你的伤势没什么大碍了吧?
云修立懒得搭理他,自己本来没什么大碍,却被这货气出了严重的内伤,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气死过去。
罗夜生迟疑道:你跟你的家人,是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吗?
云修立这才瞧了罗夜生一眼,问这个做什么,关你屁事?显然,他对自己昏迷时说的那些胡话毫无印象。
那,你跟你老婆关系也不好吗?
闭嘴!再提这两个字我弄死你!
云修立差点又要吐血,挥拳就要揍罗夜生,罗夜生忙缩住脑袋,向地府恶势力低头。不料云修立的拳头却拐了个弯,狠狠捶在了自己胸口,他气得抓心挠肝,但对这货就是下不去手。
别生气嘛,多伤身体。罗夜生悻悻搅了搅手指,心想对方被绿了难免窝着一肚子火,自己应该多多理解才是。
你闭嘴,你不说话我就不生气!
尔后,两人穿行在蜿蜒的山路间,罗夜生把从游光那儿得知的事告诉了云修立,两人便去山上寻找步天渊的坟墓。
凭借着无极伞的微弱感应,他们在一处水潭边找到了坟茔。云修立用斩刀掘开泥土,挖出了一个三尺来长的木盒。他用刀刃挑开木盖,里面赫然躺着一只青白色的手臂,怪瘆人的。
云修立把断臂拿起来打量,手臂上青筋暴起,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凝神辨认,其上还残留着极其微弱的一丝灵气。
gu903();罗夜生凑过来看,这真的是他的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