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最后的力气抬头,以求和他接吻。这是她第一次尝试亲吻,他也是第一次。
可惜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
片刻之后,云棠贴在程雪落的耳边说:十八岁那年,我做过一个梦,梦见我和你生了一个女儿。我知道那是一场梦我只是说说罢了。
程雪落没作声。
夜空岑静,星辉月明,天上好像落下几滴雨,水珠冰凉,落在云棠的脸上。这不是雨,这是程雪落的眼泪。
她从未见他哭过。
原来他也会流泪。
云棠轻声哄他:别为我难过我想过很多次,我会怎样死。现在比我预料的每一种死法,都好上太多了
程雪落心如死灰。
云棠的左手握着一支发簪。他们在凉州时,程雪落买来发簪,送给了她。而今,她说:这支簪子,陪我下葬请你把我火化我做了太多坏事,良心泯灭,早就脏了我不配留全尸,也不想有来世。
说完这句话,她的呼吸更弱,微不可闻,双目也更涣散:好像看见了爹和娘,他们都在等我。我要走了
程雪落哀求道:别走。他握着她的手:云棠。
她的手一点一点变冷,他的心一寸一寸下沉。
隔岸明烛似火,花灯辉煌,她死在上元节的这一夜。
南伐云霄之战终于落幕,江湖各大门派损失惨重。
云棠已死,火化下葬。
卫凌风闭门数日,拒不见客,教内众人跪在他的门前,乞求他接受教主之位。后来,连沈尧都过来敲他的门。沈尧喊他:师兄
他道:进来。
卫凌风和沈尧共处多日,无人知道他们谈论了什么。
半个月之后,卫凌风不再回避,接见了众位城主、堂主和岛主,正式登临教主之位。沈尧被教内众人视作福星,只有他能劝住卫凌风。
沈尧有些颓废:别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
澹台彻叹了一口气:教主不好做,平日里十分繁忙。你有空时,不妨为你师兄分担一些。
沈尧透露道:师兄想让我做他的护法。
也是,澹台彻点头,我听闻,程雪落准备隐退,你师兄也同意了。
沈尧忍不住问:程雪落可还安好?
澹台彻摇了摇头:心病只能心药医,兴许一辈子都好不了。他说话时,目光飘远,似乎记起了多年前一位友人。
沈尧并未察觉。他起身道:快到辰时了,我得去师叔的药田,帮他们采药。
澹台彻不解道:这种小事,何必亲自动手?
沈尧已经踏出门槛:怎么说呢,我虽然已经是你们魔教
澹台彻挑眉。
沈尧改口道:我虽然已经是教内的一份子,但我自小养成的习惯,让我必须抽空去整理药草,否则我会很难受的。说完,他跑远了。
如今,他已功力剧增,跻身一流高手之列,假以时日,定能修炼成一代宗师。
沈尧从前毫无内力,只因十年昙花而有了虚力。得到云家真传的内功之后,沈尧的筋脉完好无损,将那些功力彻底地吸纳收整了。
柳青青的境况,与他相同。
沈尧的心情很复杂。觅江一战,死了太多人,每当记起那天的惨状,他胸中都有一团郁气。
他停下脚步,调理呼吸。
清晨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沈尧背着竹篓,走向药田,远远望见几亩药田中人影重重。
两位师叔坐在药田旁边,头顶搭了个凉棚。王师叔一边饮茶,一边感叹道:在这里养老,甚好。没有规矩,也没有约束,还有一群人,帮着我们侍弄药草。
何师叔没应,只冲远处喊道:喂!穿绿衣服那人,你翻土要翻三遍!金根莲特别娇气!你不能偷懒啊!
今天只有一个人穿了绿衣服那就是常夜琴。
沈尧惊了。
常夜琴脾气火爆,还是副教主。他听了何师叔的话,竟然没生气,只说:三遍就三遍,我又不是没力气。
说完,他一锄头铲进土里。
为什么今天,药田里有这么多人?
原是因为,卫凌风来了。
卫凌风穿着一身白衣,左手食指上戴着掌教之戒,翩然不染尘埃地站在药田里。他右手拎着竹篓,正在弯腰采集草药。
沈尧狂奔过去:师兄!
卫凌风道:阿尧?
沈尧道:师兄也亲自来采药?
今日有空闲,卫凌风拔起一根玉首草,我想给你做一顿药膳,稍作温补。
沈尧搭住他的肩膀:你疗毒疗得如何了?
已经化完了,卫凌风如实说,自从将无量神功练到第九层
沈尧惊叹:你从第八层又升到了第九层?什么时候的事啊?
昨晚的事。卫凌风道。
沈尧疑惑:昨晚我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卫凌风颔首:你睡着以后,我去庭院中散步
沈尧猛拍竹篓,夸赞道:大师兄,你真强!晚上散个步,都能悟出奥义。
话音未落,竹篓被沈尧拍成了烟灰。
卫凌风嘱咐道:你内功陡增,定要勤于练武,以至收放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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