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得弯着身子继续说道,“西施见过乐正。”
话音才落,就听得脚步声靠近。
“原本吾子本名是这样。”钟坚说道。
吾子在此时算是对人的一种尊称,在夷光听来却觉得有如刺芒在背,浑身都不舒服。
“妾起夜,慌忙间走错地方,还请乐正惩罚。”说罢,夷光仍然低着头。
钟坚看着面前的少女怯怯的将头垂在胸前,暗黄的烛火只是照出她乌黑垂披在间的秀发和侧脸。
他的目光滞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
“今日,怕是望舒也在于飞廉有隙呢。”钟坚打趣说道。
望舒是指月神,而飞廉就是风神。夷光一时间都真不知道要如何回他的话才好。
钟坚也舍不得让她久站,唤来了自己的侍童。侍童头上两边梳着总角,似是在睡梦中被叫醒,小童的脸圆圆的,脸上还带着没有褪去的惺忪。
“带此女子回寝室去吧。”钟坚吩咐道。
小童揉了揉眼,执了烛火就走到夷光面前。夷光又对钟坚行礼之后,才转过身跟着小童离开。
少女窈窕纤细的身影在朦胧的火烛中似是被蒙上了一层浅黄的光。而他站在原处,身上披着一件罩衣,看着那蒙着浅淡光辉的身影渐渐行远。
直到两人身影再也看不到,他才伸手拉了拉披在肩上的衣衫,抬头去看天空,此时乌云似是渐渐的被吹散了,露出那一轮皎洁的明月。
望舒之皎洁,飞廉之急促。倒是在此夜将佳人带到他面前了。
“得遇美人兮心悦……”钟坚突然心情大悦,唱起了楚国哈哈大笑返身回到室内。
修明自然是不知道夜里夷光的那一番遭遇的。她好吃好睡,除了白日那些辛苦的舞蹈,她过得比谁都快活。让夷光认为初入越宫修明为情所泣根本就是一场幻象。
每日依旧是练舞,而乐正似乎格外喜欢挑夷光出来练习,而且练习起来,也会让个不起眼的小乐工来吹奏排箫。小乐人年纪小,功夫还说不上很熟练,有时候吹错了几个调子,乐正也会在之后指点出来。
众少女恍然大悟,乐正这样也太狡猾了。这下又是观舞又是教导指点那些小乐工,一举多得。
只是辛苦夷光还要白白的多练习几场。
乐正身上有楚人的烂漫,有时候看着夷光发挥的好,还会自己唱歌拍髀和之。少女们初见的时候,一个个吓得眼睛瞪得溜圆。就是夷光,也惊讶的一个舞步差点踩错。
一日练习完,取来水随意擦洗过身体换了一身簇新的衣裳。夷光才出门就见着一名总角小童在少女们居住屋舍外探头探脑。
小童见到她,呀的一声高兴低呼起来,跑到她面前。
“吾子是西施吗?”小童抬着头望她。
她点点头,小童圆圆的小脸上立刻就笑了起来,“甚好,我师傅唤吾子过去呢。”
“哎?”夷光有些惊讶。
小童也不等夷光开口细问,小手就牵着她的手走了起来。
夷光并不是越王的妾侍,也不是那些宫人,一个正在贴金中的,将要送给吴国的礼物。夷光自己都不知道这么一个身份去见钟坚是否真的合适。
小童将夷光带到一间屋舍前,拉开拉门就请她进去。
夷光完全不知道钟坚此时把自己叫来有什么事情,她走进去,室内已经摆好了茵席。她只是坐在那张茵席的下方,并不用那方茵席。
她微微俯下身去,“见过乐正。”
钟坚见她并不用已经准备好的茵席,不禁有些奇怪“吾子为何不坐席上。”
夷光眼角余光瞟见那方茵席,只是垂下头“妾出身野人,不敢用席。”
虽然说出来有些叫人火大,但是按照春秋划分,居住在都城和城内的贵族士等是国人。而居住在乡野之中的农人为野人。夷光来会稽之前,就是日日在苎萝村浣纱。按照此时的说法,她并不是国人,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野人。
钟坚一愣,没料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室内陷入有些难堪的境地中。
最后钟坚叹了口气,缓缓道“吾子可还记得那束荇菜?”
嗯?夷光疑惑的抬头,满是不解。
钟坚见此景,就知道她根本不记得,顿时气得大叫“果然好个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