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嫣美名冠绝京城,哪个男子不想娶?便是为了抱得美人归,料想那些个殿上新臣也会争先恐后地加入淳儿麾下。
朱皇后正这么想着,便听得前头的太监扯开了嗓子,喊了一声尖尖细细的“宣旨”。章德楼下早有百姓聚集,这种皇亲国戚赐婚嫁娶的事儿,向来是百姓最热衷的,此刻都凑了过来扣头聆听。
“天授子勖,必俟贤媛;以资内助。允归冠族。诏曰:通政使罗常建之女,表质娴幽,门庭章华;美传邦国,四海咸闻,可为二皇子正妃;少詹事朱敬豫之女,温惠宅心,柔嘉维则;素恭笃于内赋,勤雅化于闺掖,可为二皇子侧妃。今仰昭圣太后慈命,虔告于天地,衷知于社稷,所司皆备礼册。钦此——”
天子赐亲,皇恩浩荡,章德楼下的臣子与百姓皆扣首。可立在章德楼上的皇后,却愣住了神。
什么?她的耳朵没听错吧?
这圣旨上的内容,竟是将罗凝霜与朱婵都赐给二皇子李固做妃嫔?
这怎么可能!
朱皇后张了张口,从极度的自我怀疑中回过神来,立即满脸恼怒地向宣旨的苗公公怒斥道:“苗公公,你真是老糊涂了!这赐婚圣旨黑纸白字的,你也能念错?!这可是陛下的赐婚谕旨,出了这样大的谬误,你有几个脑袋够你掉的!”
朱后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好端端的圣旨,苗公公竟然给念错了!这一回,要如何与群臣百姓解释?皇室天家的颜面,又要往哪里搁?
且不说圣旨都能念错,陛下的脸都给丢光了;单说裕贵妃知道这事儿,恐怕也会幸灾乐祸,日后又多个理由来膈应她!
朱皇后正在心底恼着裕贵妃,却听得苗公公笑眯眯道:“娘娘息怒,小的确确实实是照着圣旨念的。陛下有旨,小的哪敢粗心大意对待?”
朱后闻言,表情一愣:“这又如何可能!这两桩亲事可是本宫亲自定下的!”说罢,她劈手夺过了苗公公手中的两道圣旨,目光定睛向其上落去——
通政使罗常建之女,表质娴幽,门庭华章……可为二皇子正妃;少詹事朱敬豫之女,温惠宅心,柔嘉维则……可为二皇子侧妃。
确确实实,几个大字显得一清二楚。罗凝霜与朱婵,嫁的都是二皇子李固,而非大皇子李淳。
朱皇后睁大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起来。她颤着双手捧着圣旨,转身尖声对皇帝道:“陛下!这是怎么回事?这两桩亲事都是臣妾与罗家、朱家商定好的,您怎可…您怎可将凝霜与朱婵都许配给二皇子?便是您不想听臣妾的话,那也该听听罗家与朱家的话呀!陛下!”
说到最后,朱皇后的脸已隐隐发青。
皇帝云淡风轻地站着,道:“朕确实是与两位爱卿商量了一番,才这般决定的。罗爱卿觉得固儿资质不错,朱爱卿亦是答应了将朱家的姑娘许给固儿。既然裕贵妃与罗家、朱家都不曾有什么意见,皇后何必这么见怪?”
朱皇后的面色,刷然变得惨白。
“这…这又怎么可能!”朱后的身子颤起来,她将谕旨丢回苗公公手里,竟然不顾凤仪,扑上了皇帝的身子,拽着皇帝的手哀求起来,“陛下,这不可能!哥哥都没有与臣妾商议过此事,他怎可能会答应?陛下,您不能这样!您不能这样啊!那是臣妾为淳儿准备的婚事,那是淳儿的婚事——!”
不可能!这不可能!哥哥怎么会答应这种事儿?——将朱家的女儿嫁给裕贵妃的儿子,哥哥只有疯了才会答应这事儿!
皇帝见她语态哀哀,眼底不由有些厌烦,道:“圣旨已下,绝无戏言。更何况,朕给淳儿也仔细挑了一门婚事,你不必担心!”
朱皇后有了不好的预感,她目光震动起来,喃喃问:“陛下打算…打算为淳儿配哪家的女儿?”
那头的苗公公已经抖开了又一张圣旨,皇帝负手,淡淡道:“宜贵人有个妹子,姜家的三姑娘,不知你听说过没有?她常来宫里,朕见过,觉得她蕙质兰心,生的不错,与淳儿很相配。就将她指给淳儿了。”
朱皇后闻言,脚步踉跄后退。
宜贵人的妹妹?宜贵人是谁?好像是宫中新来的面孔。她的父亲,是守地方的官儿……
朱皇后面色悚然一白,喃喃道:“不成,陛下,你不能这么对淳儿,不能这么对臣妾!”
眼见得苗公公已经念了一句“奉天承运”,朱皇后不顾一切地扑过去,在百姓群臣的目光下,形若疯狂地推开苗公公,去夺他手里的圣旨:“不准宣!不准!淳儿要娶的,是罗家和朱家的女儿!苗公公,你给本宫滚下来!”
这模样,仿佛一个市井泼妇,哪里有半分皇后的样子?
一旁的皇帝皱了皱眉,道:“皇后身子不好,快将她带下去,少出来丢人现眼!”
第59章迁怒
朱皇后在章德门上失仪,形若疯癫。不消一晚上,这事儿便传遍了整个京城,成了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之事。
皇帝嫌丢人,只说皇后精神头不好,需要调养一阵,索性让裕贵妃帮着理事,令皇后自己在岐阳宫小歇。朱家与罗家都很是赞同,直赞陛下仁善。连帝师之家都这样说,群臣自然纷纷跟上,恳请令国母好生养病。
不过一夜间,岐阳宫里便来了许多位太医,奉陛下之命给朱皇后诊脉。
朱皇后麻木地靠在床边,任由太医给她把脉,眼神光愣愣地瞧着窗外头的芭蕉叶子。这么些天过去了,她还是没回过神来,只觉得恍若梦境一般。
自己为淳儿说好的亲事,怎么就落到李固的头上去了呢?
这几天里,皇后也给家中写了数封信,可朱敬观对此事避而不提,摆明了是不想与她多说,也不肯再帮她了。皇后左思右想都想不通:没来由的,哥哥怎会弃淳儿而选择去扶持齐家人生的皇子?除非——
除非哥哥觉得自己这个皇后不中用了,决定把赌注压到别人身上去。
这又如何可能!
她可是皇后,这偌大宫中,除了她,根本没有其他的朱姓妃嫔。
难不成哥哥以为,她不做皇后,淳儿不做太子了,还会有其他的朱家姑娘顶上来吗?这后位,岂是那么容易拿到的!就算是当年的她,也是费尽心力才嫁给了陛下为正妃。朱家想要再出一个皇后,简直是难于登天!
老御医捋了捋胡子,坐下来开了张药方子,长吁一口气道:“皇后娘娘的病情有些重了,须得好生调养着。这副方子,每日要喝三次才行……”
“本宫没有生病!”朱皇后闻言,怒从心底起,狠狠地将玉枕摔在地上,指向老御医,喝道,“给本宫滚出去!”
老御医哆嗦一下,连忙草草写完药方子交给了谨姑姑,躬身退了出去。
谨姑姑心疼无比,连忙给朱皇后抚背顺气,道:“娘娘可别真把自己气病了,这不是会叫那些人看笑话?娘娘得好好的才行!”
朱皇后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冷冷道:“不知道陛下使了什么法子,叫哥哥觉得本宫不重用了,竟然转而去扶持那关雎宫的废物。如今木已成舟,怕是再难扭改。淳儿恐怕当真得娶那个姜家的丫头了。”
提起此事,谨姑姑的心底就一阵轻绞。
大殿下如此出众,最后竟然得娶一个五品官的女儿为正妃,陛下显然是偏心了。可好端端的,陛下怎么会做这种事情?是关雎宫人吹枕边风了,还是李络妖言惑上,蒙蔽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