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渐渐黑了,雪停了,但天空依旧被大片大片灰色厚云遮挡,远处的树林隐没在雾霭中沉浮。一直守在楼下的顺叔看着下楼的黎语,依旧背着他来时的书包,脸上甚至还挂着和煦的笑容,只有眼瞳里微红,看不出任何不妥。
顺叔就像他每一次出门时一样目送着他离开,就好像在等他随时回来。
刚要踏出门口,就被那两个护卫拦住了,黎语却显得平淡,“你们可以打电话去问问。”
也许是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形影不离的两个护卫给黎语让开了一条道。
黎语踩在雪地上,回头对着老人道:“顺叔,再见。”谢谢你们的照顾。
却看到老人刻板的脸上,肌肉抖了抖,眼眶中闪着泪光,“还回来吗?”
黎语没有回答,踩着一串脚印渐渐走远,直到消失在视线中。
离开严家,下了山他打了的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其实他可以回在s市的唐风,他可以去邵家旗下的酒店,也可以回他和死党的小窝,他有很多可以回的地方,比上辈子不知道好了多少,但感觉却和上辈子的可怜虫没什么区别,这样丑陋难堪的自己他不想被其他人看到。
直到看到影院大门上方的动态宣传幅,才叫了停。
他下车走近抬头看着,两辈子无论再难过只要看到裴琛的静态画面,好像就能充满能量,这大约是一种对光的习惯性追逐。
坐在冰冷的台阶上,外面是雪地和来来回回走着的人,这感觉似曾相识,让本来要短暂停留的黎语不知不觉待了下来。
黎语也不在乎经过他身边的人异样眼光,开放的社会这点挺好,只要你不影响市容市貌,招摇过市,无论要干什么都没人拦你,大部分也只会碎语几句,冷眼旁观,然后各干各的事。
依旧拿出试卷开始做了起来,其实所有试卷都做过一遍了,包括老师额外布置的作业都完成了,但黎语有个习惯,做错的题目他会来回做几遍,直到自己完全记住。
至于那个据说任何一件事来回抄写23遍就能永远记住的传言,真的去实验就傻了,每个人记忆系统不同。
平时在男人身边能完全放松自己进入学习状态的黎语,今天每一个笔画都好像用了很大克制力,每一道题目都做的全神贯注,甚至连眼角都在抽搐,黎语在逼迫自己专心。在影院门口一个少年心无旁骛的做作业,看似普通的画面却透着一种不正常,他在自我约束,也可以说是自虐。
街角对面,一辆车内,将少年的一举一动收入眼中,也不知道随了多久,凝视了多久,却始终没有打破面前的画面,甚至没惊扰少年一丝一毫。
“他,还是后悔了。”烟头上的烟灰掉落腿上,男人却好似豪无所觉。
意料之中的事,却依旧像一把生了锈的刀,将心脏一刀切下去,还完全切不碎。
三十二觉得胸口一窒,七爷这样虚无缥缈的语气,像是灵魂都消失了一样。
他知道,七爷并不需要他的回答,这个男人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通知李嵩,让他联系裴琛,到这里来。”男人扫了眼那张巨幅宣传报,半响才缓缓说道,冷静的做出命令。
“七爷,您!”严家是什么身份,那是东南亚一头沉睡的巨龙,就是目前最大覆盖面最广的娱乐大鳄——寰宇娱乐的最大股东,但七爷投资却不代表他看得上这个行业,让一个从小接受老一辈思想,行为老派固执的男人去接受这个行业几乎是不可能的。
无论是天王巨星还是影帝在他眼中那都是染缸里出来的戏子,不干不净,卖唱卖笑,但如今不但记住了一个小童星,甚至叫出了名字。只因为这个童星是黎少在乎的,在不久以前因为那个童星的举动让七爷变得更为冷硬,可现在呢,七爷在妥协,在主动将人送到黎语面前,做的这一切黎语甚至都不知道。
三十二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如果不是他,是不是黎语不会到医院,不会遇到丁枚,就没有那么多误会了。
“七爷,您罚我吧,是我说的,都是我造成的。”他以为自己不会后悔帮助黎语,七爷在私底下准备丁枚的婚纱,却在这之前已经和黎语定情,再加上那平时毫无节制宠溺黎语的劲儿,怎么看两人都是热恋中的,却不声不响的对着另一个女人做出承诺,这种行为就算是七爷他也没办法认同。
但看到七爷的模样,就是灵魂被撕裂都没那么痛苦,自责几乎淹没了三十二,他好像明白了为什么七爷一开始隐瞒,不必要的误会为何不能直接不出现。七爷,他们严家的神,唯一的信仰,多少门徒仰望的存在,那么无所不能的男人现在却这么卑微。
他忽然想到丁枚以前说的,七爷有心,只是隐藏的太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