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惠有了秦孟仁的撑腰,几天的工夫就把院子里的事儿都管了起来。
秦孟仁整日什么也不做,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写字,仿佛又变成以前那个为了科举而用功的秦公子。
眼见着要过年了,虽然吃了败仗,秦家人为了遮掩,仍旧热热闹闹开始准备过年的事情。
院子里丫鬟婆子被柳文惠调度的忙个不停,因着赵雅兰过世,虽然家里没给她办丧事,柳文惠该给她的体面一点没少,命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换上了素色一样,宁哥儿着了全套的孝服,她自己也穿了半孝。
秦孟仁正在低头写字,门口传来敲门声。
秦孟仁放下笔:“进来。”
柳文惠推门而进,对着他行个礼:“秦大人,才刚赵家打发人来问,雅兰姐姐的事儿要不要办一场?”
秦孟仁点头:“三妹妹告诉赵家人,她的尸身被北军掳走,我会给她立个衣冠冢,那边给她办过了,我们就简单一些。”
自从秦孟仁给了赵雅兰放妾文书,柳文惠就改了称呼,开始叫他秦大人,秦孟仁也变了称呼,改称三妹妹。
柳文惠听见秦孟仁这样说,点了点头:“我把赵姐姐以前常用的东西收拾了几样,请秦大人去过目。”
秦孟仁温和道:“三妹妹做主便好,需要什么来跟我说。”
柳文惠再次行礼:“秦大人忙,我先去了。”
秦孟仁点点头:“劳烦三妹妹。”
柳文惠仍旧住在偏院,秦孟仁再也没踏入过侧院一步。他当日说放柳文惠走,但柳文惠能去哪里呢,她这么大年纪了,又给秦孟仁做了十年的妾,天下还有谁敢娶她。
就在她还在犹豫的时候,赵雅兰失踪,秦二太太火速封锁消息,柳文惠被迫滞留,等赵雅兰的死讯传来,秦二太太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柳文惠走。
儿子杀妻,再放妾,以后天下人要如何谈论儿子。
秦二太太家努力安抚柳文惠,见柳文惠把儿子后院的事儿都管了起来,秦二太太给柳文惠涨了月例,只比以前的赵雅兰差一点。家里有什么好东西,她必定会分给柳文惠一份,只希望她不要走。
秦孟仁与柳文惠就这样做起了和谐的邻居。
没过多一会儿,宁哥儿从学堂回来了。因着秦家还没有给赵雅兰办丧事,宁哥儿仍旧每日去读书。
他回来后先往秦孟仁的书房而去,秦孟仁见到儿子后再次放下笔,对着儿子温声道:“回来了。”
宁哥儿给父亲问过好,然后站在那里不知道要说什么。
秦孟仁想了想之后问道:“今日学堂里学了什么?”
宁哥儿一一回答父亲的问话,问完之后,父子两个又陷入了沉默。秦孟仁做过帝师,做过权臣,面对这个和他不怎么亲热的儿子,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努力回想以前裴谨言跟宁哥儿相处的场景,他好像总是给孩子带玩具,或者陪他玩一些幼稚的游戏。
但宁哥儿已经七八岁了,他不需要再玩那些东西。
秦孟仁沉默良久,回了儿子一句话:“去寻你柳姨吧,功课上有不懂的来问我。”
宁哥儿对着父亲拱手,然后毫不留恋地离去。
秦孟仁知道,儿子肯定知道了自己阵前杀妻的事情。不管他是为了大义还是为了私仇,在一个孩子心里,他的母亲被父亲杀了,他无法释怀。
宁哥儿到偏院时,柳文惠正在吩咐婆子事情。
见到柳文惠,宁哥儿脸上才多了一丝笑容:“柳姨。”以前他喊柳姨娘,后来柳文惠让他改口,宁哥儿改的特别快,现在天天满口柳姨。
柳文惠听到声音后对着宁哥儿招手:“过来。”
她不再是秦孟仁的妾,面对宁哥儿时多了一份自信,能够以长辈自居,宁哥儿也愿意跟他亲近。
宁哥儿乖顺地坐到了柳文惠身边:“柳姨,是不是外祖母那里打发人来了?”
柳文惠点头:“你外祖母问你娘的丧礼怎么办,你爹说你裴叔叔已经给她在镐京办过一场大的,我们这边给你母亲立个衣冠冢,然后稍微办个小一点。明日开始你就不去上学了吧,就在家里读书,有不懂的去问你父亲。”
宁哥儿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柳姨。”
柳文惠知道他想说什么,挥挥手让旁边人都下去,单独跟宁哥儿相处。
“你想说什么尽管说。”
宁哥儿有些犹豫。
柳文惠继续道:“是不是外头人说了什么闲言碎语?你说吧,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宁哥儿低声问道:“柳姨,外头人说,说我娘跟裴叔叔跑了。”
柳文惠笑起来:“你别听那些人胡说,你娘喜欢你爹,喜欢到心坎里去了。以前我姐姐是你爹的未婚妻,那时候你娘因为喜欢你爹,没少跟我姐姐闹别扭。后来我姐姐跟你爹退亲,你娘嫁给你爹,她可高兴了。我还记得她刚过门时,每天脸上都是笑。再后来有了你,你爹整日忙得回不了家,你爹娘见得少了,这才有点生疏。这也是正常的,大户人家的官老爷有了嫡子之后跟正房太太的关系都会变淡。”
宁哥儿又问道:“我爹是不是不喜欢我娘?”
柳文惠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你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爹是心怀天下的人,不管他喜不喜欢你娘,他和你娘是正经夫妻,还有了你,这是谁都改不了的事情。至于外头人说什么你娘跟你裴叔叔跑了的话,那都是胡说八道。你裴叔叔喜欢我姐姐,为了我姐姐,始终不肯成亲,他不会喜欢你娘的。你娘只是出城还愿,然后被北地的细作抓走了。你要相信你娘,她从来没有背叛过你爹。不管外人怎么说,你都不能在心里给你娘定罪。”
宁哥儿听到柳文惠这番解释,仿佛轻松了许多:“我相信柳姨的话。”
柳文惠笑了笑:“你好好读书,以后跟你爹一样三元及第。”
宁哥儿笑得有些腼腆:“我听柳姨的。”
柳文惠拉过他的手摸了摸:“你那屋里那么大,一个人睡冷不冷?”
宁哥儿靠到柳文惠身上:“柳姨,我搬过来跟您住好不好?我住在您这边的厢房。”
柳文惠又摸了摸他的头:“好啊,你去问问你爹,要是他答应,你就搬过来。”
秦孟仁听到这话后毫不犹豫点头答应,宁哥儿当天就搬到偏远去了,住在厢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