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抬手制止准备进去拖林冬出来的警员,方局轻声说:林冬,出来吧,上面来人了,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他说完之后过了许久,似乎石化的肩膀才稍稍起伏了一下。屋里的人回过身,低着头,朝门口缓缓走来。方局眼神一震,眉头倏地皱起林冬额前的白发比原来更多了,本来只是一绺,现在一个巴掌盖上去都未必能遮得住。
最无法面对真相的人,却要为真相负责。
擦身而过之时,方局低声提醒林冬:说话留神着点,来者不善。
迈出门槛的脚稍作停顿,林冬机械地扭过头,无光的眼底凝起丝闪瞬即逝的感激:方局,求你件事。
说。方局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上面怎么处置我,无所谓,就别让他们碰二吉他跟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林冬说着话,干涸的眼眶微微泛红,一开始把他推开就好了,都怪我。
他没事,有人要求停他的职,让我给驳了。
谢谢。林冬顿了顿,还有件事。
嗯?
能让我回趟办公室么?
干嘛去?
林冬垮了几个小时的脊背缓缓直起,镜片上映出同僚那庄严的银色帽徽,语气异常坚定:我去换制服,我是个警察,绝不会让任何人像审犯人一样审我。
旁边等着带林冬去过堂的警员听了,忙将视线投向方局,低声道:方局,那边等好久了,要是再去换衣服的话
方局瞪起牛眼打断他:这是市公安局,谁说了算?
对方一梗,随后挂起你是局长当然你说了算的委屈表情。方局也不跟他多废话,亲自押着林冬去悬案组办公室换制服。出于对对方隐私的尊重,他并没进屋,而是守在了门口。
回手带上门,林冬走到衣帽架旁边,凝视着刚送洗回来、熨烫平整的制服。也许是最后一次了,再穿上这身衣服。无论结果如何,警队里也容不下他这样有个杀警哥哥的人存在。退一万步说,便是同僚能容他,媒体呢?记者的穷追猛打仍历历在目,鲜血滚烫划过脸侧的触感依旧。
几个小时以来他想了很多,从收到毒蜂的第一条警告,到张卓临别时留给唐喆学的那句话。他现在无比确信,毒蜂早就知道他们是亲生兄弟,小时撞头的故事根本就是个可笑的谎言。是祈铭意外地发现他们的关系,迫使对方不得不在他面前演戏,也让他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让他以为,有了家,有了亲人,有了未来。
然而没有,从一开始,他就什么都没有。林冬的出生是代替林阳慰藉失独的父母,当警察是为了完成林阳的夙愿,而一旦林阳回来了,他的这身伪装也将被彻底扒下。
脱去身上的便服,一件件换上制服。他用前所未有的虔诚一颗颗系起纽扣,平整掖进裤腰的边角,系紧鞋带,将裤线拉得笔直,对着镜子将警帽戴正。镜中映出笔挺干练的身形,压在帽檐下的眼,沉得宛如深渊。
组长,吃个包子吧,还热的。
他猝然回身,望向办公桌的方向。声音犹在耳边回荡,说话的人却消失在空气之中。灰蓝色的衬衫领口被悄无声息地洇湿,他怔了片刻,强迫自己挪开视线,不去贪恋回忆。拉开抽屉,他褪下无名指上的戒指放到显眼的位置,随后拿出唐喆学领给自己的那把警用九四式,喀拉一声将子弹上膛。
他缓缓闭上眼,喉头一滚,咽下满口的苦涩
二吉,没有我,你会好好的吧?
第126章
二吉。
突然听到林冬喊自己的声音,唐喆学骤然抬眼望向走廊的尽头。可那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在。应该是做梦,他掐了掐鼻梁,捂着嘴偏头打了个哈欠。陪着祈铭在手术室外等了好几个钟头,熬得是人困马乏,刚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起身走到自动贩卖机边买了两瓶水,他坐回到椅子上,递给祈铭一瓶。这一次祈铭没拒绝,拧开盖子一口气喝了半瓶。之前看完片子,他立刻返回去找医生,要求把手术方案改成钻孔而非开颅。开颅后要做颅骨补片,要不罗家楠的脑袋就得缺一块头盖骨。可PEEK补片的抗打击力远不如头骨,罗家楠属于高风险职业,这绝不会是他最后一次受伤,原装的总归是比打上去的补丁强。
一开始医生没答应,于是唐喆学就在旁边听祈铭和医生争论,罗家楠的脑袋到底用不用开颅。他能听懂的不多:祈铭坚持片子上显示的是硬膜外出血,钻孔释放压力即可;医生则担心罗家楠遭受打击的位置可能会引起迟发性出血,应该选择直接开颅规避风险。
后面的对话唐喆学跟听天书似的,感觉是祈铭穷尽毕生所学说服了医生,采取相对保守的方式来救治罗家楠。当然了,风险自担,签字为证。
唐喆学看祈铭喝水的架势,推测对方应该会饿,于是说:祈老师,我去给你买点早餐吧。
只见祈铭摇摇头,拧好瓶盖弯腰放到脚边,胳膊支到膝盖上,背部缓缓起伏。罗家楠进手术室快十个小时了,不知道还得多久才能出来。他的精神一直绷着,手术室每出来一个人都得上前问问情况。虽然没人明白地告知目前病患如何,不过令他略感安心的是,医生没中途出来找家属再变更手术方案。
他对唐喆学说:你回去吧,不用陪着我了。
我陪你等到楠哥出来吧,反正回去也是闲着。唐喆学不大自在的勾了下嘴角。受到与张卓关系的连累,林冬被审查,现在上面明令要求悬案组这个编外部门停止一切工作。重案组的人都不带他玩,虽然他没被停职,可回去也是闲人一个。
听到他的话,祈铭缓缓直起身,默叹了口气说:你等了这么久,其实是想问我有关毒蜂的事吧?
唐喆学立刻解释道:我也担心楠哥啊。
我知道你更担心林冬,祈铭边说边扣住肩膀活动僵硬的颈部,张卓当着我的面承认他就是杀我爸妈的人了,所以,你不用觉得我是发神经才怀疑林冬。
我没那个意思,祈老师我可以用人格担保,我们组长对此毫不知情。唐喆学面露难色,方局陈队他们来家里提人的时候,组长整个人都傻了,真的,他
那是他哥!他亲哥!祈铭皱眉打断他,继而无奈叹息,二吉你是独生子,没有体会过手足间的那种感情我跟祈珍分开了二十多年,当初为了找到她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你懂么?
我懂,但是祈老师你别忘了,组长有七个同事死在毒蜂手里,在血淋淋的事实面前,亲情和正义,孰轻孰重?
那你怎么解释毒蜂知道罗家楠去找过高金海的事?就算林冬不知道毒蜂是张卓,他会不会无意间透露给对方相关信息?他们有没有私下见过面?他们间的对话你一字不漏的听到了?
我
唐喆学一梗,无法作答。张卓确实在高金海死前去找过林冬,而那天晚上他正好陪祈铭去接祈珍了,具体那俩人说了什么,无从得知。当然他相信林冬不会向无关人员透露任何调查信息,再说也没必要说啊!
沉默片刻,他无可奈何地站起身,低头看着祈铭说:祈老师,那你该连我也一起怀疑,是,我是独生子没体会过手足之情,但是我爱林冬,为了保护他,我也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