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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留宿吴氏果园之后,汪孚林带着戚家军众人往南溪南村一游,虽说这里不是和松明山村只隔着一条丰乐河的西溪南村,但因为他和吴中明有点交情,带来的虽说是一群赳赳武夫,可因为汪道昆和戚继光的私交,再加上戚继光也爱附庸风雅,所以南溪南吴氏的招待虽说比不上西溪南那样面面俱到,可还是让戚良和老卒们体会到了什么叫宾至如归的热情。
而在从南溪南回歙县的路上,戚良终于答应了汪孚林之前的建议。至于程乃轩程大公子,反正私房钱攒着也是攒着,就答应了拿出来一用。三人商议停当,不用预备仓的名义,而是以谷贱伤农为由,开一个粮店专收粮食。这并不需要太庞大的股本,尤其是如今夏税已经快交完,粮价又贱的情况下,几千两绝对完全足够了。至于价钱,只需比那些米行粮店高一点就行了。
算下来这次夏税收尾期间收储个几千石麦子,占用的资金确实不少,可在于价低,又能占个好名声,等开春粮价高涨就可以全部放出去。
但这等于在人嘴里刨食,必定会引来米行粮店这一行的反弹。可在那之后只要和官府挂钩,再做好一系列准备,也不用太过担心。
汪孚林本来已经做好打算,将此和各里收各里的新政结合在一起,从而想办法绕过那些乡宦富绅,同时先让他们无暇去周顾夏税丝绢的猫腻,可他刚一进府城,就被早就等候在此的赵五爷给拦住了。听到府城里来了一出开头类似于《多收了三五斗》,结局却是一场全武行的好戏。错愕之下,他只能请程乃轩把戚家军这一行人送去自己借给他们的祖宅,随即火速赶去了县衙。
骤然发生这样的骚乱,他并不紧张,横竖他那个想法就与这次的冲突相关。可这一次,他在官廨中却面对了一个极其措手不及的事实——叶县尊病了!
这不是上次在他的建议下,叶钧耀用来让赵思成等对手麻痹大意的装病,此时此刻站在床前,看到叶钧耀躺在床上,叶明月正不停换着在其脚上冷敷的毛巾。足足沉默了好一会儿的他方才低声问道:“县尊这到底什么病?”
“这几天眼看夏税就要交齐了,爹不免高兴,常常小酌几杯,再加上之前多日疲累,于是痹症犯了。”
叶明月说着看了一眼叶钧耀。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吃出来的毛病偏又碰到乡民闹事,最要性命的父亲立刻决定保命要紧,这会儿竟是干脆好说歹说求她,用这种方式来请汪孚林帮忙!她心中恼火父亲的自作自受,脸上却露出了极其凝重的表情。
“大夫说,这是痹症急性发作,来势汹汹,一开始只是脚趾头疼。回头关节也会红肿发痛,发烧头疼全都会一块来,若是不能立刻用药用针灸压下去。回头说不定还会心悸,恶心,打寒战,最怕的是病痛攻心。为了以防万一,我只能把人给留在了官廨随时待命。”
病床上装昏睡的叶大县尊听到女儿对汪孚林形容得这般严重,起头还以为她是让汪孚林释疑。渐渐就心惊胆战了起来。不会是自己这次贪吃闹出来的旧病发作真那么厉害吧?这会儿脚趾头虽说用冰冷的毛巾捂着,可似乎真的好疼……老天爷怎么就这么折腾他呢?只不过是口舌之欲。至于这么残忍吗?
汪孚林起初同样被那痹症两个字弄得心惊肉跳,可听叶明月说着说着。他的脸色就渐渐古怪了起来。这痹症的症状怎么听着这么熟悉?这不就是痛风吗?劳累是假的,贪吃是真的,他前世里又不是没见过得这毛病的人,无不是饮食不加节制,又或者遗传病!他之前可是听叶小胖提过,叶大县尊最爱的就是那些高蛋白食品,外加有点小贪杯!
可无语归无语,他难不成还能指着人鼻子骂贪吃不成?叶钧耀虽是个菜鸟县尊,但对他却很重要,他能够有现在这样的小小名声,离不开这位歙县令的大力支持。所以,叶钧耀这些小缺点,和他信赖重用自己相比,全都可以忽略不计。
可就在这时候,他只听叶明月突然低声说道:“现在外头发生的事情虽说不小,但我相信,汪小相公你一定能够尽力应付,更棘手的是爹爹的病。你应该知道徽州府和歙县是个什么光景。爹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和弟弟只得孤女弱弟两个人,就会被吞得干干净净连骨头渣子都没有!”
哪有这么严重?不就是个痛风吗?
汪孚林抬眼去看叶明月,只见她对自己使劲眨了眨眼睛,又朝病床上的叶钧耀努了努嘴。虽说有些不大理解她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还是顺应她的暗示,竭力配合道:“叶小姐说的是,叶县尊的病当然要尽力医治,至于需要我做的,还请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