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的天气,雨势无需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倾盆而下,船摇晃地更加剧烈,不断有浪花溅起冲上甲板,此刻再不回程,怕是也要危险了。
郎先生跟吕学良心中万分着急,可若是这个时候放跑英王,简直就是将吕家推进地狱!
他们在水下憋不了多久,一定会浮出水面,往远处找!郎先生冷静地说。
他话音刚落,一艘侧面的船只中传来一个喊叫:在这儿,英王在这儿!
吕学良尖利地撕破喉咙:射死他!
密集的箭矢顿时破空响的扎过去
贺惜朝的眼睛被一颗雨滴砸中,让他下意识地闭起眼睛,那雨水真重,砸的他眼睛生疼。
接着雨越下越大了,转眼成为瓢泼。
没有后世的路灯,只靠手中的火把,在大风暴雨交加下,就是有火油也逐渐熄灭了。
仙湖边上,此刻已经没有船只在湖面上,黑漆漆的夜晚,面对汪洋般的湖面,贺惜朝第一次产生了恐惧,并不寒冷的天气却让他浑身发冷。
脚下一个踉跄,一个小将一把拉住他,才没一头扎进湖里。
贺大人,我们怕是来晚了!这是黄将军手下的先锋官,姓庄,他面对着看不清的湖面,沉声道,对不住,卑职早该到的,可是路上碰到了江州府官兵的阻拦,没想到却晚了一步。
贺惜朝似全身被抽去了力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溅起水花。
他浑身已经湿透,大雨倾盆之下,整个人就跟泡在水中一样,这辈子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不堪过。
可他顾不得这些,胃里翻疼,萧弘给他那拳还有后遗症,他突然间干呕了起来。
贺大人身旁的侍卫担忧地连忙扶起他。
然而贺惜朝反手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地说:开船,去找他!
贺大人!先锋官皱眉,并不情愿,此刻雨势风势太大,火把不燃,根本看不清方向,如何去找?怕是没找到殿下,我们也回不来了!
庄大人!贺惜朝猛地抬起头看他,大雨中睁眼困难,可他却直直地就这么瞧着先锋官,尖利地说,那可是英王殿下,皇上最宠爱的儿子!你现在顾忌性命不肯去找他,若他有个万一庄大人,帝王失子之痛下,你,黄将军,整个江东军以为能安然无恙吗?
先锋官闻言顿了顿,却没有因此唬住,反问道:贺大人,那您不要命了吗?
贺惜朝冷冷一笑,救不出殿下,我就直接跳下去!
先锋官顿时一噎,脸上露出犹豫来。
贺惜朝脸色苍白,眼神却灼灼,直盯着先锋官一字一句道:皇上怕殿下出事,给了虎符圣旨,此等殊荣纵观史册也是少有!殿下是派人调兵了的!然而就是这样都护不住他,庄大人,就是我不跳湖,咱们有一个是一个,也跑不了!吕家就在江东地界,他们犯下如此恶事,试问你们江东军难道不知道?
最后一句,仿佛一个重锤砸在先锋官的心上。
英王相安无事便罢,一旦有所差池,江东军知情不报,欺上瞒下,救援迟缓一条条罪名下来,下场也不会比吕家好多少。
失去儿子的帝王哪里听得到那么多的解释!
想到此,先锋官神色一凌,抹了一把脸喊道:来人,解船只,随我前去解救英王殿下!
萧弘贺惜朝坐在船头,心就跟这飘摇的船一样,没有着落,说好的,咱们还有一辈子要在一起呢
黑夜,依稀之中能看到远处的岛屿重重,贺惜朝记得他离船之后的方位。
顺风之下,船若随着大浪往前,速度会很快。
然而船才刚离开岸边,便有人喊道:将军,前面有船!
不只一条!
贺惜朝站起来,因站立不稳一把扶住船舷,他努力地分辨着前面靠近的船只。
那几艘船只有舱里点着微弱的灯,却也摇摇晃晃,忽明忽暗。
周围太暗了,直到船只到了眼前,他们才发现这是吕家的船,不是画舫!
没有弄死萧弘,吕家怎么会善罢甘休回程?
贺惜朝看着走出来的吕学良跟郎先生,心下顿时凉透。
一个大浪打过来,几艘船只顿时歪斜摇摆,在原地打转,任如何摆正方位都无济于事。
贺惜朝心神意乱,他没抓稳,整个人摔倒在甲板上,从这头甩向了那头,腰狠狠地撞在船舷上不说,溅起的湖水浪花还淋了个兜头,疼得他顿时眼前冒金星,差点没再次痛晕过去。
第一次,他如此痛恨自己偷懒不肯好好锻炼身体,柔弱的书生在这个时候就是累赘。
先锋官一脚一脚迈到他身边,喊道:贺大人,回了吧!这个样子,是到不了殿下身边的,我们没办法跟风雨抗衡!
贺惜朝忍痛地睁开眼睛,只见先锋官眼中带着无奈和不忍,遥望前面吕家船只道:贺大人,先拿下吕家再说吧。
在江东军的冰冷刀剑下,吕家的船只靠岸,一个个走下夹板。
吕学良和郎先生痛心疾首,对着贺惜朝道:殿下没了
大雨哗啦啦地往下,夹着大风呼啸,仿佛要将窗框一并掀起。
承恩侯面对着带刀闯入的黄将军,却面不改色。
不管承恩侯是什么罪名,如今在皇上还未下达旨意之前,他依旧是体面的侯爷。
两人面对面地静坐着,除风雨之外,只听到外头此起彼伏的哭喊声,还有盔甲随着士兵跑动发出撞击声,来来往往,显然江东军正在将府中的人全部都集合起来。
承恩侯端起茶,忽然问道:黄将军怎么就来了呢?
黄将军淡淡地说:接了圣命。
想要调动地方军,还需要兵符,可见吾皇陛下对嫡长子真是信任有加,疼爱有加。承恩侯感慨道,而眼中带着深深的惋惜。
黄将军皱起眉,目光时不时地望向窗外,接着他回头对副将说:派人出去看看。
正在此时,亲兵走进来禀告道:将军,少将军回来了!
黄将军顿时脸色微缓,似放下了一半的心,便问:仙湖那边呢,先锋官可有消息?
怕是回不来了。身后忽然传来承恩侯的声音。
黄将军脸色一变,蓦地回过头,厉色而问:侯爷此言何意?
承恩侯表情未变,却是叹息一声道:如此大风大雨的天气,待风云诡谲就该回府,可若是贪恋美景与美色,忘乎所以,怕是有所意外呀!
黄将军简直气笑了,侯爷的意思是殿下传信于末将,急军搭救,却还有心思迷恋贵府小姐?
承恩侯微微笑道:今日七夕,见殿下兴致颇高,与五丫头情投意合,便安排去出游同玩,一切再寻常不过,老朽还纳闷着将军为何突然包围侯府,心想怕是其中有所误会吧?
黄将军冷冷地说:侯爷,再诡辩无用,殿下身处危险之中,禁军侍卫冒死出城送来虎符跟圣旨,殿下的手书末将早已八百里急报送入京城。殿下若是平安吕家的下场尚且要看皇上是否顾念旧情,若是殿下惨遭毒手,吕家就是诛灭九族,凌迟处死都不为过!
承恩侯端起茶,忍下了他几乎颤抖的手,镇定道:将军以为,这八百里加急能到皇上跟前吗?
黄将军眯起眼睛,你什么意思?
承恩侯站起来,缓缓地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被风雨吹打的树木花草,淡声说:今日这地步,吕家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自然也有所安排,不论是谁凡是从江东送往京城的信件都不容易到达御前。这么多年的经营,朝中势力老朽还是有几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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