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2 / 2)

能不同意吗?也是朕欠考虑,如今留在京城,所有的目光都盯着你,反而让你束手束脚。你的性子又不是个能忍的,朕怕弹劾你的折子淹了朕的御案,还不如放你出去走走,让朕耳根子清净。

萧弘一直是天乾帝属意的太子之选,父子俩的感情也很好。可饶是这样,面对朝臣一致要求复立太子,他依旧感到一丝威胁,下意识地对萧弘生出了一股忌惮。

他已经年过四十,逐渐步入老年,而萧弘十八正是风华正茂。

每一个皇帝都会担心越发强壮的儿子威胁他的地位,这个时候萧弘若是有一点迟疑和退缩,便会成为怀疑的种子埋在他们父子之间。

幸好,他的儿子最终没有让他失望,心思灵活另辟蹊径,将这两难之境轻松化解,不仅全了他们的父子之情,更打消了他人再用此法的卑劣念头。

甚至早就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对策,直接避出京城去。

一步一步下来,他都没让他爹为难,体贴地让帝王越想越愧疚。

多少讨债的儿子就盯着老子手里的一切,还故作体贴地说着不惦记,稍不如意便心生怨怼。

只有萧弘,帝王回想起来从小到大真没向他开口要过一丝逾矩的东西,而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给的,给出的时候还能得到他最真诚的谢意和欢喜。

孤家寡人一枚的天乾帝,自从皇后离世,也就只有这么一个贴心的儿子给他温暖了。

那还有什么不能给的呢?

天乾帝想到这里,忽然脱口而出道:等你回来之后,便册封太子吧。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捏着自己肩膀的手瞬间停下了。

萧弘没有说话,天乾帝虽看不见儿子的表情,可从变得沉重的呼吸声中能感觉到萧弘的激动。

他心中一笑,并没有因这份冲动而后悔,反而拍了拍肩上近乎僵住的手,温和道:今日你这席话,朕以为可堪当大任了。若是堤坝修的好,正是一项功绩,册封便更名正言顺。

废了难道不能再立,皇上金口玉言说了今后你永远都不能再当太子?

现在不合适,不代表将来也不合适。

迟早有一天,这个位置还会是你的。

萧弘忽然记起九年前第一次见到贺惜朝时,那人小鬼大的六岁孩子用着糯糯童音说的话,在此刻被得到了证实。

他激动高兴,却不是因为马上重回尊贵的太子之位,而是他的努力终于得到了认可。

这条崎岖颠簸的道路终于被他们两个走出来了!

很不容易,萧弘真想立刻见到贺惜朝,狠狠地拥抱他。

眼眶不禁有些湿润,他忍耐着,忍耐着,可终究还是一个吸气漏出了一丝哽咽。

天乾帝因这一声内心震动。

萧弘拿着袖子抹了一把眼睛说:父皇,您相信吗,没有谁比我更希望您能万古长青,永远不老。

嗯,你有孝心,朕知道。

不是。萧弘将手放下来,坐到天乾帝的身边,大脑袋往他爹肩膀上一靠说,不是孝心,是私心。

哦?怎么说?

帝王的担子太重了,我扛不起来。在您的羽翼下,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知道只要我不过分,您都会支持我。哪怕做错了,失败了,丢人了,被骂了我只要拍拍屁股往您身后一躲,便万事大吉,您不会不管我,总会帮我善后的。

萧弘这话说得特别任性,却让天乾帝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无奈道:你难道还想一辈子赖着朕,总要独当一面的。

那我希望越晚越好,头上有人遮风挡雨的人最幸福。萧弘伸出手指头掰扯着,看,如今的我可以到处溜达,可以告假不上朝,看谁不顺眼随便找麻烦,差事太难我可以找您帮忙而不用深夜批折子,不用为难以抉择之事焦头烂额,不用时刻将天下万民记在心上,不用吃个鸡腿还得讲究帝王威严

萧弘坐直身体,看着天乾帝敬佩却又心疼地说:父皇,您是一代明君,百姓都在歌颂称赞,人人畏惧您的威严,可儿子更在意的是您付出的心血,我看在眼里,实在太累了!我真怕有一日从您手上接过这盛世王朝,却没有能力让它变得更好,那时候我去哪儿能找到您来帮我呀!

父皇,如果可以,我想一辈子只是做一名皇子,在您的执掌之下,毫无忧虑地勇往直前。

马车得得得往前走,终于在一处街口停了下来。

老爷,到地儿了。黄公公在车门前小声地提醒道。

然而里头却没什么动静,他纳闷地等了一会儿,便提高了音量又说:老爷,大少爷,到了。

下吧。里头传出萧弘的声音。

黄公公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打开车门,萧弘从里面走出来,无需车夫端来脚蹬,轻快地就跳下马车,回头,伸出手,爹,我扶您。

黄公公将天乾帝从车厢里搀出来,只是帝王一直低着头,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天乾帝将手交给萧弘,儿子有力地扶握住,他不禁抬头一笑,却让黄公公看出了端倪

眼眶居然是红的!

他心上一惊,里面究竟说了啥?

这已经第二次了!

在黄公公还在猜测的时候,萧弘左右一看,说:诶,这不是书巷嘛,爹,怎么来这儿?

天乾帝惊讶道:你居然还知道书巷?这里怎么着都跟萧弘不搭。

惜朝常常来这儿授课买书,离王府不远,我也溜达着过来几次。萧弘见天乾帝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不高兴道,您这是什么意思,儿子也看书的好吗?这儿我熟,我带您走。

老爷,大少爷,是不是先找地儿用饭?黄公公建议道。

朝会结束已经临近中午,再一路赶过来,已经午后了,萧弘的肚子已经唱起空城计,便说:不如前面那家鲤跃楼吧,爹,您要是想听听书生清谈辩论,就去那里吃,这个点儿,估摸着才开场。

天乾帝一听,顿时乐了,你倒是清楚。

萧弘嘿嘿一笑,我也是惜朝今年下场考试才知道的,鲤跃楼菜色虽味道一般,可每年春闱期间,东家就喜欢邀请各地有名望的才子聚集在一起文章辩论,您今日出来,不就是想先看看这些大齐未来的栋梁之才吗?

天乾帝颔首,大步走去。

鲤跃楼,取自鲤鱼跳龙门之意。

走进这家酒楼,入眼的便是墙上随处可见的题字,各式各样的字迹,狷狂飞舞,整齐工整都有,仔细看末尾的落款,却多为历届进士之名。

酒楼的东家很聪明,早些年凡是与会之中他觉得有才能的人,都会默默赠送银两,只需考生中了进士来回馈一首题诗便可,后来宣扬出去成为一方美谈,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考生。

如今已然形成了规模和惯例,不少慧眼识珠的大臣贵人也会来此旁听,寻找可塑之才,或笼络,或结交。

每隔两日,鲤跃楼便会邀请有名望的大儒出题,引诸多才子各抒己见,或谈国事,或议民生,大齐对读书人多有宽容,这般谈论朝中之事是不会论罪的。相反若有点睛之论,甚至能直达圣前,提前得到垂青,也不枉这数十年寒窗苦读。

是以对自己有信心的考生都会来参加,几乎场场不落,这鲤跃楼也就人满为患。

帝王出行自然不是随性而来,鲤跃楼里早已经有人占了座,却是二楼一个半开放的雅间,可以一览堂下情形,而下面却难见到雅间内真容,萧弘他们走进里面,定睛一看,却是谢阁老坐在一旁。

见过皇上,见过英王。因为微服,谢阁老便只是起身拱了拱手,没有行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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