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讲。
两县贫困,首要之事便是使百姓吃饱穿暖,能得以生存。贪县令能够做到这一点,便是大功一件,可他贪腐成性,又有罪名在身,私以为功过相抵,不惩不赏。清县令能与百姓同甘共苦,此人之品性高洁令人敬佩,可为官者当务之急并非同受苦难,而是使治下百姓富足,可见清县令能力稍显逊色。
杨素一边说着,一边暗暗观测周围乃至楼上的雅间动静,他定了定心神,扬声道,在下以为接下去的任期,两位县令可做交换。令贪县令去往清县令的贫困之县,使其富足;而清县令则往贪县令的富县,避免贪腐。至此,两县百姓可一同安居乐业,无需再受饥寒交迫之苦。在下谬论,还请诸位海涵。
杨素说完,便抬手朝四周叩了叩,安然坐下。
他的嘴角是微微上扬的,可见自己对此次作答很有信心。
事实上,周围的举子考生的确有不少叫好,特别是坐在身边的同乡,更是连连称赞。
杨素乃苏南地区的解元,在当地才名远播,很受追捧。
如此短的时间内能想出这个安排方式已实属不易。
谢阁老微微点头道:皇上,此子应答得体,此法也较为妥当,且反应迅速,可见才思敏捷,当是有用之才。
天乾帝早已舍了萧弘,不免往下多看了两眼,见此人年纪尚轻,更是带着欣赏。
两县调换,取之长补彼之短,倒也可行。
杨素一落座,等叫好之声一过,便立刻有举子站起来:在下江东江州胡之远,敢问杨兄台,贪县令贪赃枉法,难道只是因为使贫县富足便可既往不咎吗?如此这般,曾经战场上保家卫国的将军是否也拥有了蔑视国法的权力?
是啊,若是所有人都拿功绩说话,律法岂不是名存实亡?
名存实亡倒不至于,至少于手无寸铁的百姓却是有效的。
这话说得讽刺,对寒门出身的学子最有共鸣,不少人纷纷颔首叹息。
有人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不成区区一个县令还能免于惩戒?
杨素听着不同声响,倒也不恼,只是继续说道:法理不外乎人情,若是法办贪县令,那置贫县百姓于何地?明明他们有机会脱离贫寒,却因此只能继续食不果腹,忍饥挨饿,生活无望,诸位于心何忍?其实贪县令按照政绩本可高升,可因为贪腐,被罚入贫县,也算小惩大诫。
这话倒也有些道理,毕竟人命关天,百姓为重。
治世能臣有个格外开恩倒也罢了,可清县令除了清廉却做不出任何政绩,如何能升入富县?难道治国天下靠的是两袖清风,不是才能?
此时又有一位留着两撇小胡的举子站了起来,他同样拱了拱手道:在下徽州许昌,不吝赐教。
此话有理,若是靠品格修养选官,这平庸之辈岂不是也能为朝为官,如此一来,朝廷科举又有何意义?天下如何能够治理?
的确如此
说来不管是贪县令还是清县令,皆有优点和缺陷,两人若是相互取长补短,才是治世能臣。
只是学识可加,品性却难改,就算贪县令到了贫县,想必也改不了贪贿,若是无法使贫县致富,岂不是百姓更无法过活?
兄台,请看题目,贪县令可使贫县富足,只要百姓生活变好,怕是并不在意贪县令贪了多少吧?
黎民心声最为重要,此刻贫县的百姓便是要吃饱穿暖,两位县令与他们而言,贪县令更是一个好官。
接下来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各抒己见。
今日盛会,起身说话者多是各地解元或是才能远播之人,具有一定的名望。
然而即使这样,驳斥观点者依旧是居多,却没有人再给出一个更优于杨素的解决方案了。
天乾帝听了一会儿,似乎不再有新颖的说法,这才想起萧弘来,便继续问道:弘儿,你来说说看,今后保不定得让你来办。
萧弘看了眼谢阁老,后者微微一笑,鼓励道:殿下,但说无妨。
行吧,我就随便说说了。萧弘闷了一口茶道,要我说斩了贪县令,革了清县令,另选他人赴两县上任便是,哪儿那么多麻烦。
此言一出,不管是天乾帝还是谢阁老都同时一愣。
萧弘嘿嘿一笑,摊手。
杨素稳稳地坐在位置上,旁边的同乡忍不住祝贺道:杨兄之才当之无愧为第一人,这次春闱想必会元也不在话下。
今日稳得魁首,必传入御前,以杨兄之品貌,状元无疑。
那岂不是三元及第?
大齐第一人啊!
杨兄,他日飞黄腾达,可别忘了我等呀!
杨素听着同乡恭维的话,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可还是谦逊地说:岂敢,岂敢。
京城向来是藏龙卧虎之地,汇聚着各个顶级的书院,更何况还有国子监,是以每届春闱的头名状元多数来自京城。
这鲤跃楼中从来也是他们最为活跃,可不知为何,今日出声的来自京城的却并不多。
当有人听着这边的矮桌恭维声时,终于忍不住讽刺道:得意什么,若不是咱们京城的解元不在,也轮不到一个外地的独占鳌头!
这话一说出口,顿时引起共鸣,可不是,不只贺惜朝,就是其他几位才子也都不在。
要说连中三元,也是贺家二郎才对。
九岁的院试案首,十二岁的乡试解元,御前当庭作答,引百官纷纷惊叹,这才叫惊才绝艳!
是啊,人早就在皇上那儿留了名,今科状元跑不了的。贺惜朝在这儿,哪儿有别人逞威风!
对了,他怎么没来呀?
京城人士谁不知道贺惜朝何许人也,可外乡来的却是听其大名,却未见其人。
这引得外地举子纷纷好奇发问:今日盛会怎不见这位贺二郎,大名如雷贯耳,可从未见他出现在任何聚会之上。
有人解释道:他可是英王殿下的伴读,向来为殿下所重用,事务繁多,任何聚会他都不参加的。
京城人士早习惯了贺惜朝的特立独行,从院试中秀才开始,便谢绝了所有邀请。
在贺惜朝参加这届春闱科考的时候,大家都已经自觉地放弃了状元,改为争取榜眼了。
可真的假的呀?
这话题不知不觉便引到了人都不在这里的贺惜朝身上。
杨素皱眉,旁边的同乡忍不住质疑道:就算不出席任何聚会,可这鲤跃楼岳山居士收关门弟子,这位贺二郎难道也没有兴趣?这也太狂妄了吧?
英王殿下早已经开府,他也无需在宫中陪伴,既然如此,为何不来?
有英王殿下撑腰,是否名副其实还未可知,我等已是见识了杨兄之才,这位贺二郎却一直不露面,不免令人质疑。
他若有才,怎会不来?
发出疑问的多是外地考生,京城和外地总是有所隔阂,这会儿也顾不得方才与杨素针锋相对,纷纷力挺他。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