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惜朝眉尾一挑,目光在吴为庸额头上的纱布转了一圈,嘴角带上一丝玩味儿,哟,看样子是正主发话了。
贺公子才思敏捷,本官佩服,不错,的确是周大人的意思。吴为庸看着他,点了一下头,又叹了一声,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也就不必本官多费口舌,这银子,您收不收?
张奇将匣子往贺惜朝面前又推了推,劝道:贺公子,您啊,就见好就收吧。进了内务府的口袋还能再要回去的,也就只有英王殿下独一份了。
贺惜朝听了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他本就长得好,这一笑,阳光都跟着明媚起来。
然而此时此地,却显得格格不入,且极具讽刺,吴为庸皱眉道:贺公子笑什么,本官也算是良苦用心,一遍遍地跟周大人争取,又不厌其烦地来寻贺公子,就是希望将这事尽早解决。不是本官危言耸听,英王殿下再得宠他也不是太子,更不是皇上!内务府权力不大,可这皇城之中,皇亲国戚,哪儿能少的它?贺公子,周大人若是想不动声色为难英王殿下,真不是件难事,想想,殿下马上就要出宫了,离皇上更远,可宫女太监却是伺候在皇上身边的,若是不小心说了不利殿下的话贺公子,您得劝劝殿下,就这么算了吧。
贺惜朝眼里含着笑,深深地看着苦口婆心的吴为庸一眼,却瞧也不瞧那匣银票,站起来就往门外走,不必了,已经没什么好谈的。吴大人他站在门口站定,回过头,对着他眼睛一弯,提醒道,您好自为之吧。
说完,便真的走了。
张奇捧起匣子,有些摸不着头脑,对着脸色骤然阴沉下来的吴为庸说:大人,您看
吴为庸嘴角挂着冷笑,哼,不识抬举。收好银票,走,咱们向周大人复命去。
张奇跟在他身后问:大人,英王殿下怕是不会高兴,万一他们真能查出账来,怎么办?
那又关本官什么事,都是周大人的意思,我不过奉命办事。贺惜朝不傻,你看,他压根就不跟我掰扯。
贺惜朝一出酒楼,一辆马车就到了跟前,他上了车,就看到了满脸笑容的萧弘。
辛苦辛苦,惜朝,怎么样,他们拿来了十万两?
贺惜朝摇头,没有,是七万五千两。
萧弘疑惑道:怎么会是这个数字,周达也太贪了吧,我就要回一半,他都不同意?
贺惜朝摸着下巴思索,忽然他回过神问:我让你查的,这些人的背后的关系,清楚了吗?
说到这个,萧弘来劲了,他扒拉地往贺惜朝身边靠一靠,略带神秘地说:吴为庸是周达一手提拔上来的,算是心腹,这张奇是吴为庸的妻舅,两人关系自然亲近一些。周达此人虽说不干净,不过他要是捞银子就不会太凶,否则父皇第一个就饶不了他。可坐在这个位置上,就算随便昧下一些,也足够让人眼红了。但是吴为庸却不一样,他很贪,一两银子的东西加上乱七八糟的名义就能报上一百两,唯一的优点大概是做账比较厉害,抹得平。
贺惜朝若有所思地问:算来吴为庸当这个营造司总管也有好几年,周达能这么放任他?
也就是最近才开始的,同样的木头,同样的商家,这报上来的价格相比去年翻了十倍有余。你说他胆儿是不是太肥了,就不怕查出来掉脑袋吗?
贺惜朝淡淡地说:背后另有靠山了吧。
萧弘一愣,什么?
今日,他话里话外都在告诉我这七万五千两是周达的命令,他在极力为我周旋,可惜周达不同意,很用心劝我们就这么算了。若是不依不饶的话,甭管你是英王,小心周达会暗中给你小鞋穿。
萧弘眨眨眼睛问:他这是在挑拨离间吗?惜朝。
是啊,人家想取周达而代之。
贺惜朝就是因为听出这个意思,才不想跟吴为庸继续说下去,因为没有必要。
可周达能做内务府总官这么多年,父皇对他定然分外信任,吴为庸想取而代之,他拿什么将周达踩下来?想想当初我要查账,父皇就不太支持我。
自然是凭你和他背后的靠山喽。
萧弘指了指自己,我呀?他思忖之后,笑了,的确,明知道少了二十万两,结果他连一半都不肯吐出来,我岂会甘心?非得跟他扛上不可。
贺惜朝一摊手,那不就得了,你圣眷正隆,又刚好受了委屈,皇上在喜爱的长子跟臣子里选择,拍着脑袋想周达也该被放弃,更何况,他本来手脚就不干净。
可就算周达能被我搞下台,这总管的位置也轮不到他呀。
这就看他背后主子的枕边风威力,若是瞒的够好,说不定周达下来之前还会送他上去,所谓心腹嘛。不就是用来捅刀的。
枕边风?你知道是谁呀?
贺惜朝摇头,我猜的。
哦萧弘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兴致勃勃地问,你说要不要连周达一起
你有替换的人选吗?贺惜朝问。
萧弘沉默了,摇头。
你觉得皇上想动他吗?
萧弘继续摇头。
所以他贪归贪,可没有顶替他的人选,就别想动他,至少他对皇上忠心耿耿。否则,若是其他人上位,如吴为庸这样,那才是真的麻烦。
可我们已经得罪他了。萧弘提醒道。
贺惜朝笑了一声,无妨,总会有合作的机会。
马车一晃一晃地往英王府而去,萧弘看着贺惜朝有些困倦的模样,忍不住拉着他往自己身上靠靠,你要不睡一会儿,等到了我再叫你。就靠我身上吧,我肉厚,不太震。
贺惜朝有那么点心动,不过忽然一想,狐疑地问道:我要是睡着了,你不仅动手还动嘴怎么办?
萧弘的脸顿时就红了,像被戳穿了小心机,眼睛飘忽都不敢看贺惜朝,吭哧吭哧了半天,最后结巴道:乱,乱说,你还小,我怎么可能对你做那种事
贺惜朝稍稍歪了歪头,打量着脖子以上全部都红了的萧弘,不禁冷笑道:还小似乎也不耽误你想对我抱一抱,亲一亲吧!
想到昨日那会议上的眼神,贺惜朝非常肯定这人早就在脑海里演练好几遍了。
亏得有贼心没那贼胆。
萧弘被说中的心事,有些尴尬,还有些委屈,他说:这,我又没办法控制我自己,我喜欢你嘛,你在我身边,我就想靠你更近一些。
他一人人自顾自地嘀咕着:亲一亲,我是想都不敢想了,那抱抱,总可以吧?不是说也中意我吗,难道你就不想抱抱我?
这回轮到贺惜朝没话说了,而且耳根有些发烫。
有些事,萧弘能够大胆地说出来,贺惜朝却办不到。萧弘想要靠近,贺惜朝却怕情势失控,只能克制着远离,还有色厉内荏地警告。
见贺惜朝沉默,萧弘一改可怜兮兮的怂样,壮起胆子来,惜朝,这里没人,你别担心有人看到。而且不是说好的吗?要跟以前一样。那你以前都不用我说,不管累不累,只要舒服就直接往我身上靠呢,还嫌我身上肉不够厚,硌得慌,干脆躺我大腿上。
贺惜朝:似乎依旧无话可说。
萧弘于是一抬手搂住贺惜朝的肩膀稍微一用力就将他拉进怀里,让他躺下,呐,现在大腿给你枕着,更舒服一些。
贺惜朝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放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