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淮一双眼睁得圆溜溜,等了五分钟,薛庭再没冒泡。
他又返回去看了看那串省略号,总觉得意味深长,含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嘲讽。
吃完饭,童淮没心情玩游戏,得不到薛庭一句亲口承诺的不外传,他心里就跟有个被细绳悬在悬崖边晃悠的小人一样,七上八下的,怎么都没着落,不放心。
隔壁的道上兄弟群跳出消息,童淮好几天没出来发红包了,他们寂寞。
童淮点进群里,趴在沙发上,例行先发了三个红包,群里气氛又和谐一片,连叫童哥大方。
-虾米米:放暑假呢,童哥不出来耍耍?
鸡哥记忆力比较好,似乎叼着烟,发来段口齿含糊不清的语音:前阵子童哥说跟他爸做了个什么约定?
童淮懒洋洋地瘫着打字:输了就要打工的约定,差点能赢,贼倒霉,第一天过来就遇到眼中钉。
是上回你说的那个?鸡哥发了个举着四十米大刀的表情包,要不要兄弟几个教训他一顿?
童淮在沙发上翻了个身,闷闷地打字:算了,我骗他我家穷,等以后装个逼打脸。
三人没真把帮童淮教训人放心上,立刻表示童哥英明。
童淮是有点没心没肺,但不是缺心眼,知道这几人愿意跟他玩是因为他有钱,不过他也不在意。
他一个人待着无聊,实在是闲得慌,用钱买到的朋友虽然假了点,也算朋友。
隔天,早上七点十分,闹钟还没响,童淮就被吵醒了。
老房子就在街边,清早就传来各种声音,车流声、嬉皮笑骂声、小孩哭闹、犬吠声,都市交响乐,嘈嘈杂杂,比起一年到底都清静的靠山别墅区,热闹得过了头。
童淮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两三点才浅浅睡去,现在被吵醒,眼皮酸涩地黏在一起分不开,体验到了学习不好的苦果。
要是能再进步一名,他就不用来吃这个苦了。
少爷脾气和起床气发作,童淮被子一蒙头,准备今天不去餐馆了,一切等睡饱了再说,朦胧抬眼,无意间看到老旧的床头柜上放着的相框。
相框里是他妈妈的照片,拍摄于童淮半岁时。
温柔娴静的女人抱着小宝宝,冲着镜头笑着,好像在看着他。
童淮动作一僵。
他和照片里的人对视了会儿,烦躁地挠挠头,从床上挣扎起来,冲了个凉水澡就出了门。
柴记餐馆六点半左右就开张了,童淮被宽限到每天七点半去,其实还是柴立国放了水。
昨晚来了波人装空调,柴立国一看就知道是谁干的,大早上等着兴师问罪,见童淮蔫巴巴的样子,又哭笑不得:年轻人,能不能有朝气一点。
叔,童淮还没醒神,哭丧着脸,现在是暑假,除非脑子不正常,否则哪个学生会起这么大早啊。
柴立国:谁让你不好好学习输给你爸,当心下学期又来我这。
童淮:
您可真会说话。
童淮昨晚去拿外卖时顺手买了新围裙,打死不愿意再穿那件粉红色的小鸡围裙。
传出去有辱童哥威严。
刚换上,又有客人来了,童淮一转头,就看到个不正常的学生走了进来。
想想刚刚跟柴立国说的话,脸疼。
操,童淮觉得这活是干不下去了,抓狂,你怎么又来了?
薛庭煞有其事地左右打量两眼,谦虚发问:这里貌似不是你家?
童淮眼睁睁看着他坐下,出离了震惊。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同班同学穷苦打工,他还天天来围观?
转学是被原来学校的人打的吧?
他转回厨房,心里忽上忽下,实在没忍住,拉着柴立国说悄悄话:叔,薛庭每天都来?
柴立国笑眯眯的:是啊,有时在这儿吃,有时打包带回去。
童淮:
比日了狗了更悲惨的心情,被狗日了。
别担心,柴立国安慰他,小薛应该不会给你说出去的。
童淮满心我他妈要死了,下学期一定好好学习。
柴立国也愁:年纪轻轻的,这么要面子。
童淮心想那您是不知道我和他结怨了啊,想了想,他找到本本子,刺啦撕下一页,等柴立国将粥和鸡蛋小菜递过来,一并带过去,把那页纸拍在薛庭面前。
薛庭戴着单只耳机,挂了俩电话,低头看到面前忽然出现的纸张,疑惑地挑了挑眉。
童淮扬扬下巴:你写个保证书。
薛庭怀疑自己听错了,摘下另一只耳机:嗯?
保证你不会把这事说出去,童淮放下身段,跟他打商量,那我就允许你继续过来。
薛庭:
薛庭没头没尾地问:作业写了吗?
童淮没明白他怎么跳到这个频道上,茫然:没,不会写。
薛庭朝他笑了一下:那就多用脑子想想怎么写,少想点有的没的。
说完,按着那张纸,擦擦桌子扔进垃圾桶,开始喝粥。
童淮:
童淮气得想揍他一顿,又怕他把事情说出去,黑着脸继续问:你真不会给其他人说?
薛庭被他缠得耐心耗尽,面无表情:我看起来很闲?
童淮狐疑地盯了他一阵,慢吞吞地哦了声,坐下来继续盯着他。
这小卷毛哪来这么重的包袱。
薛庭被盯得有点消化不良,放下勺子,正视童淮:我不说。满意了?
危机感消除,童淮松了口气,连看薛庭也觉得顺眼了点,他露出个大大的灿烂笑容:还成。
他什么情绪都外露得很明显,和薛庭截然相反,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眼睛弯弯的。
薛庭收回视线,继续慢慢喝粥。
谈判成功,童淮还没起身,柴立国拿着早餐过来放下:聊什么呢那么开心?淮宝,先吃早饭。一到假期就不好好吃早饭,以为我不知道。
童淮当然不敢跟柴立国说,干笑了声,老实坐下来。
柴立国回了厨房,他和薛庭无意间抬起的目光对上,想也不想脱口而出:省点早饭钱,能给爷爷奶奶买新衣服。
敬爱的爷爷奶奶,对不起。
哐哐哐。
听到爷爷奶奶,薛庭握勺的指尖一顿。
这人昨天那么欠,童淮还以为他不会说句好话,仔细把柴立国顺手撒的葱挑出来,挑到一半,薛庭吃完粥,托着腮看他:你爸妈呢?
童淮眨巴眨巴眼,熟练地继续圆谎:我爸很少回家。
问的是父母,只提爸爸不提妈妈。
要么感情不好,要么没有。
薛庭半眯着眼,想起那天在办公室外听到的,心思一转,就明白了情况。
原来是误会了。
童淮编得越来越顺,不小心就飘了:我学习不好,我爸让我毕业了跟他去工地搬砖。我也想好好学习的,不过想想以后都要搬砖,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