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翎正与一堆师兄师姐汇合,激动问:是师叔带你们来的吗?
蛋蛋就在这儿,不会被掐死吧?
鹤鸣庄一众:嘿嘿,我们自己来的。
莫翎:
方拾遗心想,你们可真够心大的。
洛知微开口:人都齐吗?
奕剑阁弟子和鹤鸣庄弟子都点点头,小麻子脸摇头:我们大师兄同我们走散了。
长老和师叔们也不在。
一群年轻稚嫩的弟子,进来这半天,没少吃苦头。
好在没出事。
方拾遗叹了口气。
除了帮洛知微找到那味灵药,现在还得送孩子回家。
孟鸣朝冷眼旁观,见那些散修想往前方血红血红的那片地走,忽然开口:土里有东西。
其他人惊疑不定地看来。
孟鸣朝身上有暗伤,脸色确实不好看,看着虚弱,这点没装。
温修越收了个废柴病鬼小徒弟的事早传遍了中洲,多少人捶手顿足,很想请知祸剑尊再眼瞎一次。只是孟鸣朝深居简出,在山海门除了揽月峰、山海柱和藏书阁外,几乎哪儿也不去,没多少人见过。
此时见他紧跟在方拾遗身边,众人立时猜出他的身份。
散修队中一个刀疤脸抽出背后双刀,狠狠插进地里,直没入到刀柄,也没见有什么。
他收回双刀,冷笑一声:被一个小鬼吓到,诸位白活这许多年了吧。
说完,抬脚朝里走去。
孟鸣朝稍稍一怔,皱了皱眉。
刀疤脸走了许久都没出事,后头的散修略一犹豫,也跟了上去。
陆陆续续走进十几个人,都没出事。
方拾遗还能感觉到附近那些螳螂,它们似乎在等着他们退却出去。
现在出去面对数不清的、看不见的螳螂,极有可能被片成薄片风干,孟鸣朝再有本事,也不是三头六臂的。
他转头问孟鸣朝:下面有东西?
孟鸣朝细细感应了片刻,脸上茫然之色一闪,摇摇头,迟疑着道:好像又没了。
其余人都在眼巴巴等着方拾遗给出意见。
方拾遗思考了一下,摸出一块以前炼器时费劲切割出来的寒铁边角料,珍惜地抚了抚,然后扔了出去。
下一刻,就听嗡嗡声响,不消片刻,那块坚硬至极的寒铁就被切成了满地铁屑。
众人:
古战场内的东西,许多都是当今修士闻所未闻的,更别提它们的弱点了。
方拾遗连名字都叫不出来,手搭在眉骨上看了会儿,小气巴巴地痛心完,摊了摊手:看来没有第二条路选择了。
众弟子看得心头发寒,苦中作乐:好歹进这里面不会被切成丝吧。
背后的螳螂虎视眈眈,大家犹犹豫豫地走进这片看着就不太令人愉快的土地。
洛知微领头,方拾遗断后,待孟鸣朝也走进去,方拾遗才迈开脚。
踩上这松软的土地的瞬间,一股寒气冲上心头。
地下猛地蹿出数不清的藤蔓,似乎就等着方拾遗走进来,猝不及防将他整个人一裹,眨眼就扎进了地底。
快得连孟鸣朝都没反应过来。
藤蔓上有着小刺,避开了方拾遗的大部分部位,剩余的无声无息扎破了他的皮肤。
毒液融进血液,方拾遗眼前的世界开始颠倒朦胧。
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泯灭前,他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娘。
娘的,怎么又是我。
第48章
看似平静的猩红土地上眨眼遍布数不清的藤蔓。
四处传来惊呼声,那些原本已经走远了的散修被迫冲回来,眨眼就见了血。偏生这边的藤蔓都挺安生,似乎忌惮着什么,在地上半空中不断窜动着,仿佛某种捕食的动物。
孟鸣朝狠狠攥住一簇藤条,在旁人惊恐的眼神里,将那藤条拽了来,脸色有些恐怖,一字一顿:带我下去。
藤蔓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竟然在他手中瑟瑟发抖。
虞星右眼皮一跳:孟师弟!
孟鸣朝冷漠地望了他们一眼,从怀里摸出上回在多宝阁内方拾遗买下的黑鳞,在指尖一划,染了点自己的血,看也不看就扔过去。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自己走进了藤蔓包围中,也如方拾遗那般,被包裹着扎进地底。
天道在上。虞星右捧着鳞片喃喃,这也太疯了。
眼前是一片没有尽头的黑暗。
方拾遗头昏脑涨地爬起来,低头看了眼。鸣鸣也被弄昏过去,巴掌大的傻鸟半死不活地缩在他胸前,小爪子还挂在他衣领上。
方拾遗小心翼翼地把这它收进袖中,起身走了两步,腰软腿软,浑身无力,差点摔倒。
他的灵力暂时被封住了。
百宝囊打不开,怀里的符箓没有灵力也用不了,多少年没当过凡人了,方拾遗适应良好,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
眼前倏然亮起白芒。
方拾遗眯起眼,等眼前再度清晰时,四周景色已然变幻。
是一处陋巷。
风雪声呼呼大作,冷风穿过巷子,席卷而来,雪花迎面扑溅,打在脸上几乎有些割裂般的痛意。
这个场景有些令人头皮发麻的熟悉。
方拾遗沉默了一下,扶了扶腰间的剑,轻车熟路地穿过这条陋巷,走到一排低矮破漏的屋子前。他在心里数着数,数到第五个,一矮身,走了进去。
这算不上一个家,徒有四壁,余下空荡荡的,甚至连床都没有,只是个躲风的地方罢了。屋里本来昏暗一片,偏偏屋顶有个大洞,漏进光来。
于是他看清了裹着破席子躺在地上的人。
那人的呼吸已经很微弱的,花白的头发杂乱披散,满脸胡子,身子还在无意识发着抖,喉咙间有嗬嗬的艰难的喘息声。
方拾遗心里一抖。
他慢慢靠过去,伸手想去碰碰这人,却直直穿了过去碰不到。
方拾遗怔了怔,指尖颤了颤,眼圈微微红了。
屋门忽然被推开,脚步声噔噔噔的,像是穿着不合脚的鞋。小孩儿嘶嘶地抽着凉气,声音清脆:别睡啦老头儿,今天遇到个好心的婶婶,给了我只烤红薯,我给你带来了!
方拾遗的目光低垂在地上,没有回头。
小孩儿似乎看不到他,跑到老头的身边,小心翼翼地将怀里捂着的烤红薯捧出来。
方拾遗沉默地偏头看了看他。
那是多年前的方拾遗。
小孩儿脏兮兮的,头发乱蓬蓬,身上的棉服是捡来裁过的,和脚上那双旧鞋一样不合身,唯有一双眼明亮,微微弯着,似乎写满了笑意。
地上的老头的目光本来已经开始涣散,看到他,忽然挣扎过来,干裂的嘴唇开合几度,声音很微弱:小崽子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