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拾遗掌心汗湿:师父,我已经有了些眉目,过段日子便下山去寻。
温修越负手而立,望了会儿看过千遍万遍的海面,点点头,冲他招招手。
方拾遗走到他面前,温修越一指点在他眉心:下次见面,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入关之前,为师有一言赠你。
他稍稍一顿,语气温和:拾遗,天道吝啬。什么都想要的人,什么都得不到。
方拾遗心脏无端收缩了下,身子一震,抬头与温修越对视,那双温和的眼眸一如既往的深邃宁和,静水流深。
他茫然了片刻,坚定地摇了摇头,头一次反驳了师父的说法。
温修越笑了笑,没有就这句话多言,换了话题:此次下山与上次不同,切记万事小心。
方拾遗点头。
上次有师长护着,再不济还有一伙师弟师妹们跟着,从不是一个人。
此番下山,就是他一个人了。
但望魔族与妖族能安生几年方拾遗也没把握能多久寻到解药。
温修越一闭关,方拾遗便着手准备下山了。
他毫无异色,院子里其余两人似乎都没察觉,就算是与他同住的孟鸣朝,也不动声色地将一切看在眼里,没有吱声。
方拾遗揪着鸣鸣的头毛,有些欣慰:小鸣朝也长大了,知道体谅我了。
鸣鸣瞪着双黑豆眼,嘲讽地看他一眼:体谅个屁。
温修越闭关的第七日,方拾遗将收集到的有用信息都手抄了一份整理放好,揣上望舒剑,留下传音符,便径直准备离开。
才刚走出院门,就见孟鸣朝坐在长阶旁的青石之上,蹬着双轻便长靴,晃着修长的小腿,背着听风剑,裹在厚厚的大氅里,望着山下一片深深浅浅的朦胧颜色。听到声响,他转过头来,露出个灿烂的笑:师兄动作好慢。
方拾遗:
方拾遗难以置信地看了眼院子的方向,想到方才轻手轻脚离开时床上那道身影,惊诧扬眉:这孩子的障眼法居然能瞒过他了?
孟鸣朝抱着小手炉,不紧不慢地站起身,诘问:师兄又想将我丢下了?
不等方拾遗回答,他又道:若是不带上我,恐怕就得带上所有师弟们了。
方拾遗到嘴的话咽回去,闷了闷:这倒霉孩子,居然还学会威胁人了。
难怪他说话时那傻鸟满眼鄙夷,体谅个屁!
孟鸣朝成竹在胸,还要再开口,脑袋就挨了一下,打散了满脸洋洋得意,委屈地揉揉脑袋,气一泄,就开始撒娇:师兄,带上我吧,我绝不给你添麻烦
方拾遗没好气地捏了把他的脸:废什么话,走了。
孟鸣朝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没料到他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喜不自胜地扑过去,黏糊糊地抱着他的手,一起往山下走,一连叫了好几声师兄。
方拾遗摸摸他毛茸茸的头,抬头望了眼揽月居的方向,隐约见到两道模糊的影子站在屋顶上,立在风雪里,目送他和孟鸣朝离开。
他顿了顿,朝那个方向挥挥手,拎起孟鸣朝,御剑而起,直冲向下。
※※※
过渡~
奔跑向主线ovo
第27章
风雪如刀,唿哨一声,暴烈地迎面刮来,像是要活生生刮去人的一层皮,寒意无孔不入地钻到骨子里,直让手脚都麻木,连血液都冰冷凝结了般。
雪原之上早已看不到活物,远远近近的房屋枯树也挂满了寒酥,上下苍茫,只有只大毛团子轻身掠过,飞快穿梭。
大猫跑得虽快,却很稳,方拾遗盘腿坐在上头,饶有兴致地伸手呼噜了两下前面硕大的脑袋,被不满地扫了一尾巴。
方拾遗跟蛋蛋的几条尾巴玩了会儿,控制不住满腹坏水,恶劣地伸手打了个结,玩够了侧头一瞧,孟鸣朝在看雪。
他不喜冬日,更不喜下雪。
毕竟幼时某些记忆总如跗骨之蛆,就算已非凡身,再不畏寒暑,瞧着这凄厉风雪,总难免要哆嗦一回。
不过孟鸣朝喜欢。
孟鸣朝幼时的经历跟方拾遗差不多不知自己来自何方何地,没有亲朋故友,颠沛流离,四处流浪,直到被方拾遗捡回来,在山海门长大,这是他头一次下山。
倘若不是两人的性子差异太大,这小十几年的经历,简直像同一个人的小轮回。
孟鸣朝注意到方拾遗的打量,伸手接了片雪花,盯着那片小小的雪花一点点融化,粲然一笑。
方拾遗已经收拾好了最初的慌张忙乱师父一时半会都寻不到解毒的法子,他再急也没用,一颗心便渐渐沉稳下来,托着腮奇怪问:那么喜欢雪?
孟鸣朝裹着件毛领狐裘,半张苍白的脸埋在毛领下,露出双眼睛与微红的耳尖,眸光清凌凌的:倒也不是喜欢,我原来在的地方看不见这些,看了这好些年了还是好奇,为何天公会让这么脆弱的东西降落尘世师兄你看。
他将手递到方拾遗面前,玉石似的指尖上有一点水渍。
这些雪好容易才生出落下,却触之则化,比凡人性命还要短暂,何必费劲存在呢。
方拾遗没料小师弟还有这种想法,稍稍一怔,握住他的指尖,察觉那双手冰凉,便将他往怀里带了带。大猫长长的毛暖烘烘的,怀里的小孩儿乖巧地贴过来,自从得知师父中毒后,他的心情还是头一次这么平和宁静:既然存在,必有道理,沉吟片刻,他指了指远处茫茫一片的雪山,那就是它们存在的道理。
即便是脆弱的雪花,堆积到一起,也有茫茫千丈,深不可测。
孟鸣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方拾遗想说的却不是这些,他将孟鸣朝往怀里又拢了拢,低头贴到他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小鸣朝
温热的吐息徐徐扫来,翕动的嘴唇不小心碰到冰凉的耳廓,从那处腾一下就烧了起来,孟鸣朝无声一个激灵,下意识捏紧了蹦蹦跳跳一个不留神蹦到他手中的傻鸟,傻鸟被捏得翻了个白眼,小腿挣扎了两下,险些就地升天:叽!
方拾遗柔和的嗓音明明近在咫尺,却像隔了层雾,听不太清。
从下山后,我就觉着有人跟着我们。方拾遗心无杂念,说话时眼睛瞟着别处,悄然摸出两道符,暂时没觉出恶意,不过
顿了顿,方拾遗才发觉孟鸣朝走了神,疑惑地捏了捏他的脸:怎么了?
孟鸣朝猝然回神,手上一松,半死不活的鸟艰难地啾了两天,爬去找大猫的脑袋了。
他苍白的脸颊上泛起淡淡红晕,漂亮得惊人,目光斜斜一瞥,盯着方拾遗红润的唇,竟有些心如擂鼓,控制住呼吸摇头:一时失神
心跳好快,方拾遗立刻握着他的手切脉,身子不舒服?
被他触碰的地方像被火灼着,孟鸣朝心底一时有些慌,却不想让方拾遗放开,深吸了口气:无碍师兄刚才说什么?有人跟着我们?
嗯。方拾遗又把了把他的脉,不甚放心地摸出临走前在岑先生那儿搜刮的丹药,递给孟鸣朝。孟鸣朝也不问是什么,接过来就吃了。
离山海门远了,那人目光肆意,我便发觉了。方拾遗布下隔音结界,皱皱眉,前两日明河给了我一张传送符,你收着,若有什么意外,即刻传回门内,寻长老来支援。
说着,将怀里银光熠熠的符纸塞到了孟鸣朝手里。
孟鸣朝知道他的脾气,乖顺收下,舔舔唇角,望了眼身后的方向,似是知道些什么,又像只是在宽慰方拾遗:师兄放心,不会有事的。
方拾遗漫不经心地应了声,望回前路,琢磨着下一步。他查遍能想到的书,又在两本书上寻到了只言片语,都不甚清晰,上头只言研制出解药的修士是几千年前一位大能,素有威名,甚至亲手斩落过一只大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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