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桌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辞职信，沈鹏对着身后的落地窗，手里的烟一颗接一颗。
苏珊在一边看着，心疼地皱起眉，上来抽走他嘴上的烟卷，“别这样，身体会抽坏的。”
沈鹏没看她，盯着窗外林立的楼群，口腔中的烟夹杂着水汽缓缓吹在玻璃窗上，眼前一下变得模糊，抬手擦了擦。
一夜之间，这座城市似乎又拔地而起了不少新楼，沈鹏心里不禁感叹，不管曾经多么辉煌，旧的总是会被新的所取代，市场经济一贯如此，没有先后之分，不变的是永远在变。
这座城市让沈鹏再找不到了那份当初的归属感，彷徨，失落，纠缠在一起罩在心头，堵在胸口，让他喘不过来气，盯久了突然一阵眩目，感觉身体随时可能会穿过玻璃，从百米高的楼上狠狠地栽下去。
沈鹏已经连续两天两宿没有休息了，此时，苏珊发现他身体在微微摇晃，连忙扶他靠坐在椅子上，然后倒了杯水放在他手上，“要不先睡一会儿吧，这里有我盯着就行了。”
沈鹏摆摆手，强颜欢笑，“没事，今天是七夕，一会儿陪你出去逛逛，想要什么？”
苏珊鼻子里一阵酸涩，蹲下身，将脸轻靠在他的膝上，“不过了，只要能跟你在一起足够了，我不要你那么累。”
苏珊的在乎写了满脸，沈鹏垂下疏淡的眼眸，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表情略微迟疑，对方好似是一片真心，在即将触碰到心弦的一刹那，他选择性地回避了过去。
手轻柔地抚上了苏珊的脸颊，声音一贯地和煦，“那怎么行，一年就一次，这是我们的第一个情人节，我可不想错过。”
说话的当口，刘飞燕站到了门口，正撞见两人在亲亲我我，杵在原地，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苏珊脸对着门口，最先看到了她，慌乱起身，低头错过刘飞燕，出了办公室。
沈鹏默不作声地看着刘飞燕把一沓新收上来的辞职信搁在桌上，随后她又从怀里掏出一封额外的，双手递到他面前，面露为难之色，“沈总，这是……我的。”
沈鹏接到手里，扫视一眼，随手甩在桌上，十指交叉放在桌上，头疼地抵着额头，情绪已经接近崩溃的临界点。
刘飞燕先开了口，“沈总，对不住您了，这么多年承蒙您的提携，我心里一直感激不尽。可是我一家老小还等着我养活呢，我实在是别无选择了。”
“亏你还知道说感激。”沈鹏放下手，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飞燕，说起来你跟了我有十年了吧？”
“再有两个月就十一年了。”刘飞燕补充一句，她记得倒清楚。
沈鹏轻笑一声起身，背着手又踱到落地窗前，仰面长叹一声，“你刚来公司的时候，也就跟苏珊一样的年纪，满脸的朝气，我当时很欣赏你身上那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
沈鹏谈起了一些过往，勾起刘飞燕的回忆，不免有些动容，不禁内疚地低下头，酸楚地唤了一声，“沈总，您别说了……我……”
沈鹏背对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停顿了几秒，音调仍旧平和，“你是我带出来的，到了新公司别给我丢脸。”
刘飞燕眼底浮起一层雾气，五官纠结了一下，向沈鹏深深一躬，“沈总，保重——”
刘飞燕抹了把眼泪，从沈鹏办公室出来，他俩的方才的谈话，苏珊在外面全听到了，上前一把抓住刘飞燕胳膊，“刘总，你怎么也要走？现在公司最需要人的时候，撂下这一摊子谁来接手？沈总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最清楚，你说走就走，是不是太绝情了啊！”
刘飞燕不耐烦地扒拉开苏珊，抻了抻平衣角，昂着头说，“苏珊呐，过去我一直挺赏识你的，本来去了新公司，想带着你一起的，想不到你钻了沈鹏的被窝，枉你一时聪明，沈鹏马上就要变成穷光蛋了，你还在做少奶奶的白日梦。我已经接到徐希明的邀请，马上去袁氏集团上任了，没功夫跟你在这废话。”说完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袁氏集团？怎么又是袁氏集团！”苏珊紧咬嘴唇，瞪着刘飞燕离开的方向。
再进空荡荡的办公室，苏珊忍不住冲到沈鹏怀里，大哭起来。
“没她说的那么夸张，夏华一时半会儿完不了。”沈鹏轻拍她背安慰她。
“刘飞燕都这么说了，你还骗我，你还要逞强到什么时候？”苏珊头深埋在他怀里，哽咽道。
沈鹏沉默片刻，然后低沉的声音在苏珊耳边响起，“你也走吧……”
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却让苏珊心碎了一地，她用力地摇了摇头，朝他仰起挂着泪水的脸颊，目光十分坚定，“我不会离开你的，我现在就去徐希明，求他网开一面。”
“别去了。”沈鹏神情落寞下去。
苏珊坚定地摇头，深望他一眼，推开他快步走出办公室。
沈鹏眯眸望着苏珊远去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些不忍，自己的猜测是不是错了？万一真到了那个时候……希望受伤害的不是她吧。
——
夜幕之下的街道上，到处是一对一对手捧玫瑰的情侣，收到花的女孩们，笑得比花还灿烂，空气充满了幸福的味道。
花店门口堆满了一捧捧娇艳的玫瑰花，生意比起平常火爆了不少，不断有穿戴整齐的男士过来挑选花束，送给心仪的女孩。
林珍双手插着大衣兜，下班回家，对街上升起的一对对“爱心泡泡”视而不见，也没有男朋友，羡慕也是白羡慕，索性低头看路。
注意力还是被一阵呼喊吸引过去，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姑娘站在街道对面，翘着脚不断地招呼花店门口的一个小伙子，小伙儿催促花店老板找钱，一手持花快跑到女孩儿跟前，将玫瑰花放在她手里，并趁机在她脸上偷亲了一口，女孩儿顿时绽开腼腆的甜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