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2 / 2)

gu903();楚家的家庭医生皱眉扫她示意不要多言,在这种家庭工作,闭嘴是首要任务,他服务过很多有钱人家,什么腌臜事都听过见识过,早已见多识广,可深更半夜来墓地却还是第一次,他是学医的,不信鬼神,只是难以理解这些有钱人,白天来不行么?

保镖们都受过严格训练,一语不发如全身漆黑的塑像。

前方,楚成玉从车里下来:我自己进去看看,有需要会打电话,你们再进去。

邱行之没关车门,这个时间这个位置,能有小偷来才是见鬼了。

从门口到真正的墓园还有一条挺长的路,邱行之慢慢走着,公墓环境一般,路灯的光线惨淡到吓人,洒落下来将邱行之孤单的影子拉成细长的一条,在地面之上轻轻跃动。

月亮早就躲了起来,风似乎更大了,卷起各种已知未知的落叶、枯草飞快掠地而过。

道路不太平整的蜿蜒朝前,直到隐入瞧不见的前方,邱行之的身影越来越远,快要看不清楚。

太过寂寥的地方,城市里很难听到的风声显出鹤唳的质感,如呜咽的哭泣之声,伴着邱行之一路走到尽头。

墓园、小路、背影,楚成玉忽然有种感觉,她儿子走到尽头也许就不会再回来了,猛然一颤,着急忙慌的跟了过去。

她知道儿子来这里见谁,这么深的夜晚,没人打扰。

邱行之穿着黑色的衬衫和黑色呢子外套,什么都没带,来到他此次的目的地,卫予的墓碑是新立的,昨天刚下过雨,理应很干净,他还是掏出一块帕子从上到下擦拭一番,弯着腰,很慢很仔细的擦着。

公墓占地面积很大,可留给每个人的位置很小,如一个个的鸽子笼,整齐的排列起来,每一排之间只能容一个人站立,邱行之个子很高,擦完墓碑后艰难的在墓前盘腿而坐,侧过头盯着照片看了许久,颤巍巍的伸手去摸。

楚成玉站在后面的一棵大树旁边,安静的看着这一切。

儿子没哭,就是坐在那,一手环着膝盖一手摸照片里年轻的卫予。

上次来这里,卫予刚刚下葬,邱行之红着眼睛不停喘气,也没哭,呆了一下午后才回医院,当天夜里高烧送进抢救室,护工整理病房的时候告诉楚成玉,病床的枕头、床单全部湿透,可能是高烧出汗,尤其是枕头,液体浸透棉质枕套,枕芯都湿了大半。

是汗,还是眼泪,楚成玉不敢肯定。

邱行之抓了把被风吹的无比凌乱的头发,喉结连续滚动数下,收回摸墓碑的手,和另一只手一起抱住曲起的双腿,脑袋深深埋进膝盖里。

压抑的、沉闷的哭泣之声被风带到楚成玉耳朵里,她下意识想过去陪着儿子,走了一步又退回。

有些痛苦是任何安慰都没法安抚的,他不需要,至少这个时刻不需要,他只想陪着卫予,痛痛快快哭一场。

心痛那么极端浓稠,以至于无法通过泪腺排解出去,它封闭人的五感,堵塞人情绪的出口,什么都出不来也进不去,直至窒息。

然后他下意识的排斥,想要做些什么来化解这种无法呼吸极痛,最近几天的平静,是他在接收,酝酿,发酵,现在,他可以排出少量的痛苦,他哭,他把心里的东西发酵成可以通过大哭释放的介质,他原来还有痛哭的力气,只是需要一个积蓄的过程。

他会活下去的。

楚成玉在树旁站了很久。

邱行之起身的时候俯身亲了亲墓碑,楚成玉想,她儿子自此大概能正常生活、工作,但他很难走出照片里的人带给他的回忆,也许就是一辈子。

卫予有次跟她聊天的时候说,一辈子太长,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生活不会为谁而停留,不断向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有的东西真的可能会是一辈子,真正一辈子结束的时候,会觉得一生不过如此,如此简单匆忙的就过了。

邱行之踩着晨曦走出墓园的时候外头有人来扫墓,望着大清晨从墓园走出的男人纷纷侧目,满眼好奇,他坐进车子,双手搭着方向盘。

副驾驶座位上手机弹出一条来自他们朋友微信群的消息:秦易这个傻逼去国外了,说去找人。

邱行之在后视镜看到自己的脸,胡子拉碴双目比核桃肿的还厉害,嘴唇干裂的直往外渗血,陌生的脸,陌生的神情。

惨淡、灰败,蒙着一层雾气,远处冉冉升起的阳光只在瞳孔中间印出一个小小的光点。

卫予笑着说:你的眼睛很好看。

邱行之摸了摸眼皮,这个样子哪里好看,他要回去好好洗个澡把自己拾掇干净。

你哭什么?还是卫予的声音。

邱行之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一下,他出现幻觉了,卫予以后都不会再跟他说话,而且,他现在没有哭。

哭什么呢?

邱行之闭上眼睛,很轻很轻的气音:我想你。

我在啊。

邱行之一顿,是的,卫予一直在,只要他不忘记他,他就永远在,他点了点头:我知道。

哪部电影说过,遗忘才是真正的逝去,从这个维度看,卫予是不会消失的。

他不会忘记他,一生太短,短到他来不及去忘记,这辈子就过去了。

行之,行之,你怎么了?

好久没睡,好困。

有个人轻轻拍着他的脸,声音耳熟无比:行之,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快醒醒。

这个声音

邱行之蓦的鼻子发酸,下意识伸手捞过那只手:卫予。

嗯?卫予似乎就在眼前,熟悉的暖意,怎么了?我在。

你能不能别走?他不敢睁开眼,怕一场空,睁眼后什么都没有。

卫予:我不走啊,你怎么了?是不是昨天喝多做噩梦了?

顺着这只手摸到身体,邱行之紧紧将人揽进怀里:你还在。

哪怕是梦,他也愿意。

空气静止片刻,邱行之忽然感觉呼吸困难,只得睁开眼睛,酸涩的眼睛视线不甚分明,一个模糊的影子覆在身前,有什么东西压住了他的鼻子:这下醒了没?

邱行之盯着这个影子,视线渐次明朗,对方的脸开始清晰,20%,50%,70%,越来越明了,随后就停住了,像加载到99%进度的程序,只剩最后一点空白等待脑袋的反馈。

百分之百。

意识完全回笼,填充视线的这张脸,正是他在梦里哭着想要拥抱的那个人。

卫予松开捏他鼻子的手指:做噩梦了吧,流了好多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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