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们就傻眼了。倾颓的城墙、糜烂的田野、行尸走肉般的流民,还有随处可见的断壁残垣。
虽然痛恨这些弃城的贵族们,但眼看有人回来重新组织秩序和生产,城里仅剩的民众们,依然燃起了一丝重建家园的希望。
可是很快,他们的希望又破灭了。
贵族们并不会因为荒田无主,就把田地和铁农具和种子分给贫民种地,反而为了尽快恢复优渥的生活,把大片大片的地圈给自己,更加凶狠地压榨农民,佃租不减反增。
粮食和武力都掌握在大贵族们的手上,失去财产的贫民们,为了得到一口残羹剩饭,不得不成为了大贵族们实质上的农奴。
农奴们敢怒不敢言,浑浑噩噩在田里劳作时,一个新的消息开始在一个个村庄里流传渊流城的粮租,由去年的四成减到了三成!
农奴们简直不敢置信,但每个人都言之凿凿,坚称确有其事。
渐渐的,一个又一个农民抛弃了世代生活的土地和家乡,集体奔向渊流城。
去渊流城种田!
等南济城的大贵族们反应过来,才发现城外的大部分村庄,人都快跑光了。
而渊流城呢,原本在地图上仅仅是紧邻赤渊河的一个小土城,如今又是扩建,又是圈地,不断在东、西、南,三个方向蚕食。
现在又忽悠了南济城郊外大量的农户投奔,渊流城实际势力范围,比最初扩大了近十倍!
最东面,直抵南济城的西郊。
若是放任其继续向东南扩张,直接被渊流城的农村包围,南济城岂不是要变成一座空有城池的孤岛?!
南济城的贵族们慌了,北济城也好不到哪里去,两边的大贵族们一合计,走,上明珠城告状去!
好好惩罚一下越界的渊流城,好叫它知道,谁才是北地真正的掌权者!
※※※
渊流城。
入夜,喧闹的街巷渐渐恢复了宁静,忙碌了整天的人们,即将拥着自己的爱人和孩子入睡。
城主府三楼。
沈轻泽与颜醉,一个站在床前,一个侧卧在床,无声僵持着。
沈轻泽手上拎着一串细锁链,晃了晃,发出叮铃的清脆撞击声:今天是最后一晚,忍过午夜就好。
颜醉只手撑着脸颊,懒洋洋地打个哈欠:除非你在这儿陪我。
他另一只手伸到身前的床铺上,轻轻拍床。
沈轻泽沉默片刻,默默从外间的斗柜里,叮铃哐啷摸索着什么东西。
颜醉伸长了脖子,歪着脑袋往外看,等对方回身,又猛地缩回来,若无其事地倚在床头。
只见他的主祭大人,抬起双手,面无表情地拎来四串锁链,每个都带着绵软的防磨圈,毛茸茸的,比起惩罚,更像某种情趣。
那你得全部戴上。
城主大人俊脸一黑:本城主还能吃了你不成?
沈轻泽竟然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不管吃哪里,都不行。
末了,他警惕地补充一句:被吃也别想!
颜醉:
第73章热情的城主
明珠城,城主府议政大厅。
明珠城常年称霸北地,对于北济城、南济城这样规模的小城市,从来不放在眼里。渊流城也一样。
不过既然对方的城主,亲自到访,明珠城必须按照礼仪接待。
明珠城年迈的老城主,高高坐于金漆王座上,玉阶由红毯铺就,从老城主脚下,一路延伸至下方或坐或站的人群。
北济城和南济城的城主,以及几位有头有脸的大贵族,悉数到场,向老城主痛斥渊流城欺压农户、侵占良田、对外扩张的恶劣行径。
以至于两座饱受欺压的小城,白白流失人口和土地,郊外的庄园无人照看,眼见都要错过春播了。
难道要让他们这些体面的大贵族们,亲自去做那些肮脏的农活吗?
小城的贵族们义愤填膺,而明珠城这边的贵族们,大多数只是看笑话,至于对外扩张?
就凭渊流城?
贵族席位上零星传出了笑声。
老城主努了努嘴,目光望向洛特:你有什么提议?
洛特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当即起身:
父亲大人,这个渊流城在我们最繁华的明珠大道上开了一间商铺,叫渊流银座,日进斗金,害得我们本地一些商人被挤得险些破产。
这样下去,渊流城只会越发嚣张,无法无天,我建议,不如先将它封了!
※※※
月光宁静,温柔地流淌在窗棂上,自窗帘的细缝延伸,在暗红色的羊毛地毯上,画下一条银线。
床头点燃了两盏煤油灯,旋钮调节到较暗一侧,暖黄的灯光透过剔透的玻璃外罩,盈盈照亮卧室一角。
颜醉仰面躺在床上,双手搁于枕头,长发铺散如绸缎,手腕脚踝被一圈棉毛垫保护着,都被牢牢套上了一条锁链,另一端固定在床头床尾的装饰雕花铁栏杆上。
沈轻泽靠坐于双人床的另一半,背后垫了个软枕,曲起的膝头搁了一本《北地风俗史》,正在翻阅,是由新来的教师昭立编纂的书。
卧房很静,只依稀听见两人绵长的呼吸,和规律的书页翻动声。
又看完一页,沈轻泽终于忍不住移开目光: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颜醉正百无聊赖盯着他瞧,闻言,慢吞吞撅起嘴,朝他呼出一口气,微弱的气流轻轻拂动了沈轻泽鬓角刘海,搔得对方眯了眯眼。
颜醉卷了一撮头发缠绕在手指上,慢条斯理地道:看不太清,不如你凑近点,让我看看。
沈轻泽抿了抿嘴,果断收回视线:重新捧起书册,不忘道:把头扭回去。
颜醉答得飞快:本城主拒绝。
沈轻泽:
床头柜上摆着一盏研发部的工匠献上来的时钟,可以较为精确的显示时刻,使用一段时间后必须人工拧紧发条,否则钟表会停摆。
这样简陋的发条时钟,目前只做了两个,分别献于城主和主祭,离量产还有很大距离。
沈轻泽瞥一眼时钟,已经十一点了。
被锁在床上的颜醉,穿着单衣单裤,身上盖着被子,两只赤脚从被子里伸出来,十只圆润的脚趾朝天竖起,不断做着伸缩运动。
他身上每一缕头发,每一根指头,都散发着我好无聊的气息。
研究沈轻泽脸上细微的表情,成了他眼下唯一的娱乐活动。
连这点乐子都要剥夺?岂有此理!
沈轻泽无奈地捏了捏眉心:你就不能闭上眼睡觉吗?
颜醉悠悠地眨眨眼:好不容易跟主祭大人同床共枕,那样的话,本城主岂不是亏了吗?
沈轻泽:
简直拿他没辙,沈轻泽丢下一句随便你,自顾自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