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下面,是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孔,更有几分面善。
“君知寒?”容妄冷冷地说道,“想不到堂堂酩酊阁的阁主,也这样藏头露尾起来了。”
叶怀遥见对方的次数不多,被容妄这样点破,立刻恍然大悟,想起了这人的身份。
“归来独卧逍遥夜,梦里相逢酩酊天。”1
——酩酊阁坐落于江南,因所在之地富庶丰饶,那里主要经营的也是各种灵石符箓、法器异宝之类的生意。
他们门道众多,甚至连黑市禁品都能够弄来,几乎有一家独大之势。
江湖传言都说,“天下没有酩酊阁找不到的宝贝,只有修士们付不出来的代价。”
这样大的生意,自然也难免阻挡了其他人的财路,难免结下仇怨,但是多年来,到酩酊阁找麻烦的各种能人异士无不铩羽而归。
久而久之,酩酊阁阁主君知寒修为高深莫测的名声便传开了。
甚至有人将他与法圣明圣、五大世家家主,以及魔君幽王等人并列,共同评为当世绝顶高手之流。
这样的一个人,自然交游广阔,叶怀遥和容妄,甚至元献,以前都跟他打过交道,不过这样动手还是头一回。
叶怀遥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否已经拿出了全力,但是最起码可以证明传闻非虚,他的修为,绝对不差。
被容妄点破了身份,君知寒脸上刚刚因为面具脱落露出的惊诧之色逐渐褪去,伸了个懒腰,笑吟吟地说:
“哟,是吗?但在下记得,邶苍魔君可不是个爱管闲事之人,何以我跟明圣和元少庄主开一个小小的玩笑,你要这般不满呢?”
他身上虽然仍旧穿着那件白惨惨的破旧寿衣,但整个人身上却没有半分阴森寒酸之气,举止笑言间慵懒随意,整个人的气质开朗明快,又隐隐透出一种万事皆晓的精明高深来。
沧桑与热情,莫测与轻快,奇异地在他身上融为一体,形成了一种格外独特的魅力。
而君知寒这似有意似无意的一句话,让心里有鬼的明圣和魔君两人同时互相看了一眼,又各自移开目光。
这君知寒真是什么都敢说,也仿佛什么都知道,换个人过来,恐怕就是活的再腻歪,也不敢没事闲着去招惹容妄。
元献也听出君知寒话里有话,只不过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叶怀遥和容妄之间能有什么关系,所以在心里回味了几遍,也是不解其意。
他只觉得今晚所见,这邶苍魔君与酩酊阁主都是奇怪之极,说起话来没头没脑。
也不知道君知寒为何这样说,又是知道了什么,看穿了什么,当着叶怀遥的面,容妄十分紧张,脸色一沉,就要翻脸。
而就在这时,叶怀遥在旁边笑道:“君阁主要这么说,我就也有话了。在下跟你可不熟,何以君阁主要开这样的玩笑呢?跟你过招,可是真费我的力气,怎么,难道是酩酊阁最近生意太好的缘故?”
君知寒不料叶怀遥会这样说,也噎了片刻,不由大笑起来,摇头道:“明圣说的是,原来唐突的人是我。”
说着他竟躬身一揖,笑着说:“在下应当给明圣道歉。不过我好像记得,方才明圣说过要与我朋友相称,可还算话么?”
容妄在旁边冷笑了一声。
叶怀遥还礼,却没正面回答君知寒的问题:“莫非今日君阁主坐着纸船来到海上,只是为了和我交朋友?”
君知寒道:“与明圣一晤,便是三生有幸,这也可以说是目的之一。”
“至于其他的。”他稍稍一顿,又看了看容妄和元献,“咱们四人,今夜会同时出现在这个地方,应该并非巧合。几位可愿意坐下来细谈?”
容妄十分记仇,还想着刚才被他揶揄了的事情,并不给君知寒这个面子,淡淡地说:“本座是来找云栖君的,没兴趣跟闲杂人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注:
归来独卧逍遥夜,梦里相逢酩酊天。”(晏几道《鹧鸪天》)
第53章朱曦霄驾
君知寒被容妄怼了也不急不恼,微笑道:“看来要明圣出言邀请,魔君才肯留步了。”
他本来是故技重施,想再把叶怀遥抬出来挤兑容妄,不料容妄却坦然道:“若云栖君愿意我留,自然是。”
元献又忍不住看了看容妄,心中疑云更甚。
再怎样他也是叶怀遥的道侣,对于明圣和魔君关系不好这件事知道的很清楚,却从未听说,堂堂邶苍魔君还能有这样听话的时候。
尤其是听了容妄的话之后,叶怀遥虽然稍显的有些不自在,但竟然也没有驳他,而是笑着说了一句:“魔君这样说便是折煞我了。既然如此,请几位共同到玄天楼的座船上叙话罢。”
容妄轻声道:“好。”
君知寒也见好就收,笑道:“那就却之不恭了。为表尊重,容在下把这件不大吉利的衣服换一换。”
元献只觉这当中一定有什么隐情,于是趁着叶怀遥转身吩咐展榆布置迎客的时候,他走到容妄面前,笑着拱了拱手,语气随意地说道:
“邶苍魔君,久闻大名,近日有缘得见,实在令人欣喜。”
容妄神情倦冷,并不看他,双目似阖非阖,隔了片刻之后才道:“虚伪之语,何必多言。”
元献并不尴尬,含笑自己收手直起身来,说道:“大概是因为在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如同魔君一般,有这样随心所欲、肆意而为的底气,所以有的客套话虽然虚伪,还是要说。”
容妄终于将眼睛睁开了,讥讽道:“耍几句嘴皮子,就指望能让别人高看一眼?”
对于他的一切尖锐刻薄,元献都从容以待:“我自然也不光是耍嘴皮子的本事,不过倒是由此可见,魔君果然对在下心存偏见。不知可否明示原因?”
容妄心里也在想这件事。
若非十分想弄明白元献身上到底有什么可取之处,他也根本不可能站在这里跟对方废话。
虽然情到深处的时候也曾想过,要憎对方之所憎,喜对方之所喜,但每回看到元献,容妄觉得可能还是自己的修为不够。
——即使再怎么喜欢叶怀遥,他也实在不能由此共情,在心里面生出哪怕一丝半毫对于元献的好感,甚至还觉得叶怀遥有点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