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妄一直在等待着叶怀遥揭破自己身份的那一天,在此之前,他们度过的每个点滴都是他最后能抓住的美好时光。
可他没想到会是在这样一个当口,以这样一种方式。
见叶怀遥要起身,他脑海中还乱着,再没有了别的念头谋算,一心一意只想着叶怀遥发现了自己的身份,要跟他解释清楚,哄他别生气,别再更加讨厌自己。
本来只想把人留住,一拽拽出个这样的结果,却是始料未及了。
叶怀遥也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连忙甩开容妄的手,身体后挪,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平时自负风流潇洒,就算刚刚被一帮青楼女子围观簇拥都挥洒自若,唯独碰上面前这个魔君,简直是天生的克星。
之前两人是见了面必定打架,这回可倒好,自从发生了之前那件事之后,他们的相处模式发展成了打架必定有亲密接触——这都叫个什么事!
叶怀遥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根子也肯定红了,幸好这是黑暗当中,一时还看不出来。
他道:“我说你——”
与此同时,容妄也在开口:“对不起,我……”
两人语声混杂在一起,话还没说完,房门就忽然又一次被人给直接推开了。
这一下来的突兀,容妄的神情顿时一凛,刚刚温柔忐忑的眉宇间顷刻涌上狠意,下意识地往叶怀遥身前一挡,左掌便已蓄势待发。
却听推门的人轻声道:“师兄?”
叶怀遥一把架住了容妄的手,道:“小鱼,是你吗?”
来人正是展榆。
他匆匆忙忙寻过来,听到叶怀遥的声音才算松了口气,说道:“太好了,你在这啊。”
叶怀遥“嗯”了一声,便要起身,结果发现自己和容妄的姿势乱七八糟,自己被他挡在床榻内侧,真叫不是个事。
他低声道:“我师弟来了,烦你让一让。”
容妄也低声道:“我的袖子……被你压着。”
叶怀遥:“……”
他挪开了。
展榆没看清容妄的脸,但敏锐地感觉到房间里面气氛不对,脸上因为见到叶怀遥而露出的笑容隐去了。
他方才传音让两名小弟子暂时留守原地,如果发现异常随时联络,自己则急急冲上来找这个不省心的师兄。
结果找是在找到了,师兄他却似乎受制于人,坐在床上也不下来,旁边那人不知道是谁,身上却带有魔气无误。
展榆目光一凛,大步上来,借着月光抓向容妄肩头,要把他从叶怀遥身边扯开:“这位英雄,见有客人来此,不知道起身迎接吗?”
容妄冷冷一哼,不架不躲,人还没来得及起身,便径直出掌,呼地一声拍向展榆前胸。
展榆一惊,暗忖道:好凌厉的招式,怪不得师兄都没奈何的了他,这人身份必不简单——他是谁?
容妄这招正是武学上的“围魏救赵”之策,不思自身防守,反而攻敌之不得不救,展榆果然没法再继续抓他,倒掠两步,侧身踢向容妄手腕,化解了招式。
同时,容妄也跃身而起。
叶怀遥坐在床边愣了片刻,也知道他们俩一时半会谁也打不死谁,没上去拦。
他的第一个反应反倒是趁展榆还没看见,偷偷摸摸把乱成一团的床单抻了抻,活像个被情人捉奸在床的小媳妇。
真是自己作孽,话说这展榆会上楼看见这一幕,还确实是被叶怀遥手欠给招上来的。
叶怀遥深深叹了口气:“师弟,魔君,二位不要打了,都是自己人。”
像是要配合他的话,一语方毕,周围陡然间明光大作,满室的烛火竟然又转瞬重新点亮,两人同时收手,容妄容色淡漠,展榆满面震惊。
要追溯他跟这位魔君上一次动手的时候,恐怕要回到300多年之前了。
现在眼前的大魔头似乎傲慢孤冷一如往昔,俊美容颜也半点没变,但是他被扯开了半边的衣襟和松垮的腰带,却昭示着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展榆再转头往叶怀遥那头一看,只见自己的师兄正站在床边低头扶正已经歪斜的发冠,他身后满床凌乱,脚下还抛着一截衣袖,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撕下来的。
刚才本来就是黑灯瞎火的,这样的场景实在由不得人不多想。
展榆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勃然大怒,走上去一把将叶怀遥拉到自己跟前,上下打量一眼,转身冲着容妄喝道:“邶苍魔君,你对我师兄——”
他气得连后面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眼看又要冲上去动手。
叶怀遥道:“好了好了,不要这么大声叫他的名字,都是误会。我们刚才本来在打架,纯动手。想什么呢。”
展榆狐疑道:“打架你脸为什么这么红?”
叶怀遥:“……你动手之后不会觉得热吗?”
眼看叶怀遥被展榆问的略有窘意,容妄在旁边冷笑一声,道:“己身不正,观人龌龊。”
容妄嫉妒玄天楼众人与叶怀遥的亲密关系,向来对他们没有好感,展榆则认为此人邪魔歪道,残暴阴戾,更是戒备。
双方立场不同,多年来没少争斗,眼下碰到一起,自然更是火药味浓重。
展榆闻言挑起眉峰:“阔别多年,魔君锋芒不改,令人佩服。你与我玄天楼之间可是攒下很多笔旧账了。莫非你有把握对上我师兄弟两人,还能占得上风吗?”
容妄哈哈一笑,傲态毕现:“与云栖君之间的任何恩怨纠缠,都是我的荣幸,容妄等着你来清算。至于展掌令使——与你无关之事,就不必在从中搅合了,阁下的盛情邀约,还是先请收回去吧!”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本君对你不感兴趣,本君只想和你师兄说话”,倒好像展榆成了外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