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的是小纨绔果然在哪儿都吃得开,这人一醒来就对亲友们说自己淹坏了脑袋,不能读书了。从此光明正大地靠方成和和徐三公子帮忙代笔抄写,设法应付各种考试。
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在伯府受欺负,这人便大闹伯府。妹妹日子苦,他便自己倒腾香料赚银子,端午节兄妹俩还一起去游园了!
齐鸢听到这里时惊叹不已,他在伯府里的时候克己守礼,跟妹妹很少说话,后者也不爱亲近她。
而小纨绔在扬州整日逗狗捉兔的,自己还是个孩子,到了京城却又像模像样当起了哥哥,且比自己好得多。
这人果然是在哪儿都吃得开的,从婉君打听到的种种消息来看,方成和极为维护他,而徐三公子更是时时将他护在身边,国子监里跟他同舍,给他代笔写文章……
甚至杨太傅也很喜爱他。不久前太傅亲自给了他赐字。
——逢舟。
齐鸢听到这两个字时,愣了很久。直到二勇出声催促,他才回过神,匆匆安排二勇去吃饭。等人走后,齐鸢鼻头一酸,眼眶阵阵发热,心里开始涌上说不出的酸楚。
逢舟——应是“暗室逢灯,绝渡逢舟”之意。
杨太傅既然取了这俩字,那应当是知道当日江上遇难后,“他”已经不是他了。
这俩字,既是一位老师的祝福,更是老师专门为小纨绔取的,独属于小纨绔的字。
与自己无关。
谢兰庭说的对,小纨绔在京城,比自己在那边好得多。若是俩人没有换魂,自己这会儿一定疲于为父亲伸冤,而以自己的性子,也不会结识方成和和徐三公子等人。
唯独小纨绔这样聪明机敏,又具赤子心性的人才会迅速与人交心,又得所有人的爱护。
逢舟……祁逢舟……
这是独属于他的名字。而原来的神童祁垣,似乎也随着这俩字的出现,彻底消失了。
齐鸢轻轻念了两声,一时无言,只安静坐在窗边,看着天色一点一点地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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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大奎陪二勇去酒楼吃过饭,回来的路上又遇到了迟雪庄,跟迟雪庄说了几句话。
在小少爷的这些朋友里,孙大奎最喜欢迟雪庄。迟家公子为人温和有礼,会读书却又不死板,跟他们这些下人说话也都客气。
迟雪庄问齐鸢最近忙什么,又让孙大奎把他刚买的两包笋肉夹儿带上书院,给齐鸢吃。
迟雪庄饮食清淡,并不爱吃这个,每次买都是买给齐鸢的。
孙大奎笑呵呵应了,带着两包笋肉夹儿回到书院。回去的时候,小少爷似乎在忙,孙大奎怕打扰他读书,便在屋外将事情说了,又把两包吃食放在窗下,嘱咐小少爷忙完了记得拿进去吃。
齐鸢在屋里应了,然而直到晚上,孙大奎临睡前关院门,顺道到少爷这看了眼,就见那两包笋肉夹儿仍在原地,没有人动。
孙大奎感到惊讶,又敲了敲门:“少爷,你还在屋里?”说完轻轻推了下,发现门从里面关上了。
齐鸢在里面应了声,声音发闷:“我在抄书,怕写错了。你放那就行,我知道。”
孙大奎“哦”了一声,转身要走,又觉得奇怪:“少爷你一直没出来啊?你没吃饭?”
齐鸢顿了顿,道:“白天吃多了,不饿,你去睡觉吧。”
“那可不行!你中午忙着去接那个老头子,还没吃东西呢!”孙大奎性子莽,见齐鸢不开门,索性跑窗户底下瓮声瓮气道,“少爷别写了,吃完东西再写。崔大夫说了让我看着你……”
“什么东西?”身后有人疑惑道,“从哪里买的?”
孙大奎正仰着脖子,冷不丁身后有人说话,当即吓地大叫一声,往后蹦去。
来人一身银白色暗花锦服,宽袖窄腰,神色浑然一副风流之意。孙大奎惊魂未定地看着对方,半天后才回过神:“谢……谢大人……”
他回头看了看院子的小门,的确是关上了的。
谢兰庭轻轻颔首,却仍是问:“手里拿的什么?”
孙大奎忙把东西递过去,解释道:“这是迟公子给小少爷买的笋肉夹儿,傍晚……”
“怎么馊了?”谢兰庭突然道。
孙大奎一愣,茫然地看着油纸包:“不可能啊,傍晚买来还是热乎的。”
“傍晚买来的,现在都几个时辰了,肯定馊了。”谢兰庭把油纸包丢回来,理直气壮道,“扔了,扔远点,给你家少爷做点清粥来。”
“不用。”齐鸢却突然打开了门,对着孙大奎叹了口气,“拿过来吧。你去睡觉就行,不用在我这守着。”
孙大奎“哎”了一声,赶紧把油纸包递过去。
谢兰庭等看他跑远,这才轻轻“哼”了一声,跟着齐鸢走了进去。
屋里漆黑一片,窗边的桌上也并无书本。
齐鸢点燃蜡烛,口气随意道:“谢大人怎么来了?”
谢兰庭若有所思地看着齐鸢,许久之后,他才徐徐问道:“今天那小厮到扬州了。你见过了?”
齐鸢垂眸不语,低头去剪烛心。
谢兰庭仔细看他神色,等留意到齐鸢脸颊上一点浅淡的湿痕后,他内心微怔,又看了齐鸢一眼。
“见过了。”齐鸢道,“谢大人什么时候回京?”
谢兰庭:“怎么?有事要我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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