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后,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六月十二。
翌日便是乔玥成婚的日子,乔家这一日忙忙碌碌,都在为婚礼做着最后的检查与准备。包括之前一直被乔夫人叮嘱安心待嫁的乔玥,在这一日也跟着忙前忙后,不得安宁。
乔夫人这回没拦她,因为知道女儿的性子此时根本坐不住对婚礼的紧张,对未来的期待,以及对父母家人的不舍,种种情绪萦绕在乔玥心头。在加上她本就不耐热,六月天却热得人心浮气躁,一来二缺便更让人焦躁了,也不得不做些什么分散注意。
只有麦冬还劝她:小姐,明日便是婚礼,从早到晚累着呢,您还是多留些体力才好。
乔玥没将这话听进去,一边吃着冰酪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还记得去年此时她与季畅初遇,那时她也是备嫁,吃碗冰酪还被阿娘喋喋不休的念叨了许久。如今倒好,她娘忙着婚事是没空管她了,她自己吃着冰酪也是毫无顾忌,毕竟也没什么子嗣好妨碍的了。
眼看着乔玥吃完一碗又准备再来一碗,麦冬看不下去了,伸手拦了拦:小姐,这些东西寒凉,您还是少吃些的好。还有我刚才说的话,小姐您有听到吗?
其实乔玥没听,不过还是敷衍的点了点头,然后她盯着麦冬看了会儿,忽然道:麦冬,我此番出嫁却不打算带你去,你可有怨言?
麦冬是乔玥身边的贴身丫鬟,自来她这般的身份都是要陪嫁的。到了夫家,等年纪到了或许配个管事做嬷嬷,也或许就因姿色被男主人看上,直接做了妾。
从前乔玥与许常青婚约还在时,麦冬便是要陪嫁的,至于她将来如何发展乔玥也不在乎。可如今成婚对象换了人,乔玥却是一点都不想带麦冬嫁过去了。完全不想给旁人留下误解是一方面,她若带着麦冬出嫁,将来麦冬还得跟着她去北疆吃苦,想想又是何必?
麦冬闻言却是脸色微变,忙道:是麦冬哪里做错了吗,小姐您说出来麦冬马上就改。
乔玥摆摆手,说道:没有,只是我嫁去侯府,就要随世子去北疆,你没必要陪我去吃苦。
麦冬听到这理由稍稍松了口气,正要说两句表忠心,可乔玥却并不打算听了。或者说她之前那番话也根本不是询问,只是通知罢了,说完她就走了。
乔玥不打算带麦冬去北疆吃苦,不仅仅是为了麦冬好,也是她自己怕这娇弱的小丫头会变成累赘。可她这般的身份出嫁,陪嫁自然也不能没人。于是她特意让乔夫人帮她寻了些有武功底子的健妇,如此无论是赶路还是将来在北疆扎根,都比较合适。
打发了麦冬,乔玥心中也不免生出几许惆怅,她绕着整个乔府走了一圈儿,边边角角都没落下这里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是她最熟悉眷恋的所在,是她的家。可等明日出嫁之后再想回来看看,便太难了,因为谁也不知她随季畅此去北疆什么时候才会再回来。
或许十年,或许二十年,再归来只怕物是人非。
饶是乔玥心大,日日盼着成婚,真到了这时候却也是满心不舍。
正当此时,她遇见了路过的乔夫人。后者见到她眉头就是一皱,继而上前两步拉着乔玥就赶紧避到了阴凉处,一面拿着帕子给她擦额头上的汗,一面说道:阿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晃悠,你身边的丫鬟们呢?还有如今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能晒太阳,万一脸晒伤了明天好不了怎么办?
乔夫人喋喋不休说了不少,一如既往的操心唠叨,可手上的动作却很温柔。
乔玥安静听完,忍不住扑进亲娘怀里撒了个娇:阿娘,明日就要出门,我舍不得你。
乔夫人给她擦汗的动作一顿,随口道:那你明日不出嫁了?
明知乔夫人这话就是玩笑,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可乔玥一时间还是被问住了。好半晌才哀怨的看了亲娘一眼,期期艾艾道:阿娘,我认真的,你别拿我打趣。
乔夫人失笑,叹一句女生外向,也不多说什么了。毕竟谁不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呢?只是她这女儿也不知是好命还是不幸,嫁给了心悦之人,却要远走他乡罢了罢了,这小两口将来肯定是要驻守在北疆的,大不了等老爷退下来后,他们老两口再去北疆看她们。
乔玥并不知道亲娘心中的盘算,见乔夫人眼中也有怅然不舍,便摇着她的手继续撒娇:阿娘,女儿明日就要出嫁了,今晚是留在家中过的最后一夜,您能过来陪女儿一起睡吗?
乔夫人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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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乔家比平日更早陷入了沉眠。因为小姐明日便要出嫁,府上仆从也是天不亮就得起身忙活,于是前一晚自是早早休息养精蓄锐。
天擦黑,乔夫人便与乔尚书交代过一声,踩着廊下灯光去了乔玥房中。
其实不必乔玥相邀,乔夫人今晚也是要来的女儿要出嫁,母亲总是有许多事要叮嘱。该交代的不该交代的,能说的不能说的,甚至已经重复过许多次的念叨,都会在这一夜提及。
乔夫人没打算今晚真陪着女儿睡,可她确实有许多话要与乔玥说,大概说完就会离开。
乔玥见到乔夫人来了也很高兴。早早沐浴过的她,此时只穿着一身单薄的寝衣,将母亲迎进门后直接把人拉到了床边坐好:阿娘你终于来了,这么早我都睡不着呢。
乔夫人随她去了,闻言打趣道:睡不着想什么,想你那俊俏的夫君?
乔玥脸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嘴硬:我想她做什么,左右明日就能瞧见了。
乔夫人自然将她娇羞的模样看进了眼中,心中忽然就有些难过,也明白了自家夫君为什么怎么看季畅这女婿都不顺眼好端端养了十六年,宠了十六年的女儿,一眨眼就要跟别人走了。从此满心满眼都是对方,他们这做父母的,终究要被放在后面了。
满心复杂的情绪搅扰,乔夫人伸手摸了摸女儿鬓边的秀发,总觉得这十几年过得太快,她真恨不得再将女儿留在身边几年。可惜不能,女儿已经长大了,要嫁人了。
似乎察觉到了乔夫人情绪不高,乔玥也从羞赧中回神。她乖巧的将脑袋靠在母亲肩头,引着母亲回忆起了往事,再时不时的撒个娇,显得一派温情脉脉。
过了许久,乔夫人才想起今晚过来的目的,终于将跑偏的话题拉了回来:阿玥,你明日就要成婚了,该教你的东西,这些日子阿娘也都教了,没教的便是阿娘也不会的。你要嫁的是武安侯府,他家镇守北疆与咱们京城大不相同,有什么不会的,到时候你便问阿畅,或者问侯夫人都好。
说到这里,她郑重起来,握着乔玥的手也用力了几分:阿玥你要记得,武安侯府和其他人家不同,嫁入他们家就随时可能打仗,随时可能死人。做她们家的媳妇,就不能安安分分做个后宅妇人,她们家需要的是能够在关键时刻稳住侯府,稳定军心的人!
这话说得有些重,可也是事实:阿娘知道你现在做不到,但你既然嫁了过去,就可以学,也必须学。这是你自己选的路,不管你从前想没想过这些,今后这都是你必须要面对的。
这突然转变的话题太过沉重,乔玥一时无言。然后她想到了女扮男装的季畅,想到了传承断绝的侯府,心中忽然便涌现出了一股难以言表的情绪。
过了片刻,她重重点头:我明白了,阿娘你放心,我不会给侯府拖后腿的。
乔夫人轻轻松了口气,说出这番话,她心里也是心疼女儿的。可就像是她说的,这一切都是乔玥自己求来的,不管她当时是不是年少冲动,可造就了今日一切,便都需要她自己承担。
沉重的话题过后,乔夫人拍了拍女儿的手,又与她交代起了其他如出嫁后孝敬公婆,夫妻恩爱,勤俭持家之类的话题,便都是嫁女儿前的老生常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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