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若翘了唇角,“是的啊!娘亲若是知晓我此举,定然会碎碎念三天三夜的。”
花生偷觑着她的神情,“姑娘都跟殿下谈好了?看着很开心的样子。”
盈若点点头,高深的嗯了一声。
花生就不多问了。
还有四天就要出嫁的人,按理说是不能够出门的,盈若准备好了,也不知道跟谢氏和褚兹九怎么说,总之,周光裕一来,就直接将人放行了。
周光裕就生出了挫败感,小丫头将一切都过了明路,他满心以为褚兹九和谢氏这里会象征性的阻挡一下的,没想到两人一点反对的意思都没有。
马车上,周光裕看着穿了新骑装容光焕发的小姑娘,眉眼唇角都是翘起的,笑意怎么掩藏都藏不住,全都流泻了出来,看得他心里愈发的酸涩。
离开他,她竟然是这般的迫不及待和兴奋吗?
哪怕有一丝的留恋,也可以安慰他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了。
“光裕哥哥,我打算往南方去。就学大雁那样,天冷了,就到暖和的地方过冬。上次跟姑婆也是去过南方的,只是没有去最南的地方。听说那里是一片汪洋大海,海边还能捡到珍珠呢!若是真的,我到时候使人给你捎些回来,好不好?”
周光裕勉强扯了扯唇角,“你自己留着玩吧!我一个大男人用不着的。”
“那倒也是。”盈若很乖觉的附和,“那我就把那边的风景都画下来,集成册子,就跟上次一样,你说好不好?你不能去的地方,我都替你踏足了,就跟你亲自去了一样的。唉!你肩上的担子太重了,偏又推卸不掉。”
女孩子用可怜的眼光看着他,有同情,却似乎没有真心疼爱的感情,周光裕突然就有了两人之间隔了千山万水的感觉。还没有分别,沟壑就已经横亘了吗?心一阵阵的绞痛,这样的她一旦放出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说是二十年后,他去找她,可那个时候,有了时间和空间的阻挠,他还能找到她吗?
人生又能有多少个二十年呢?
这么想着,他觉得眼前就只剩下灰色的颜色了。
这会儿,突然间就生出后悔了。若是狠下心思……
“光裕哥哥,你怎么都不跟我说话?”盈若一脸无辜的看着他,“我这还没走出去,你就已经跟我生疏了吗?如此,还说什么二十年。我就知道,再坚定的情意也经不起时间的消磨的,更别说那个时间还是二十年了。”
“因为不相信,所以,才会走的这般的坚决吗?”周光裕努力压抑着胸口那团咸腥。
她一个脱出笼子的鸟儿,如何理解那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的悲愤和憋屈?
盈若目光闪烁的道:“曾有人告诉我,男人的话若是可信,母猪都能爬树了。”
周光裕一噎,然后连连呛咳。
出了南城门,又行了十里,马车方才停住。
那里早就停了一辆,建造非常坚固的外表看起来又很普通的乌蓬马车。
周光裕看着小姑娘一脸好奇的迫不及待的想要坐上马车,心里就更加酸疼了。“没有要对我说的了吗?”
盈若冲他绽放了一个如花笑靥,“光裕哥哥,吃好喝好睡好啊!”
周光裕目光沉了沉,“还有吗?”
盈若往那辆马车挪动一步,“记得每天让牙齿出来晒晒太阳,多笑笑,有助于长寿。”
周光裕道:“还有吗?”
盈若脸上的笑容终于垮了,“光裕哥哥别拉着脸了,既是决定送我走了,那就高高兴兴的。咱们这也算是好聚好散了。光裕哥哥也不想我日后想到你,就是这么一张苦瓜脸吧?来!笑一个!光裕哥哥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
第四百五十四章婚礼不变
周光裕用力扯了扯唇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模样,“除了你要带走的十个人,我还派了十个暗卫给你。你放心,这些人没有监视你的意思,只为保护你的安全。希望你把人收下,别心存芥蒂,否则,你走了,我也不会心安的。”
“好!”盈若爽快的应下来,“那先得说好了,他们的佣金可得你这边出。我可是一穷二白之人。”
周光裕脸上的笑容拉大,“这个自然!”
盈若道:“光裕哥哥若没有别的事情交代了,那我就走了。再耽搁下去,怕是要错过住宿打尖了。”学着男人一拱手,“就此别过!山高水长,希望后会有期了,光裕哥哥。”
周光裕甫一拱手,离别的话还卡在喉咙里,女孩儿就已经转身等车了。
离去,竟是这般的迫不及待。
就在他黯然之时,女孩儿终于掀了窗帘,探出头来,他心中一喜,就听女孩儿开口道:“光裕哥哥,我既是接受了你给的人,你给的物,那么,你就不会再派人跟踪我了吧?”
周光裕机械的点点头,“自然不会!早就说过了的。”
“那就再见了!”女孩儿挥了挥手,车帘毫不留恋的落了下去。
鞭子甩起,马蹄抬起又落下,扬起飞尘,决绝而去。
她这次是真的要走,除了他准备的那辆马车,还有四辆马车,或下人乘坐,或装行礼。这样的阵仗,绝不是做做样子给他看的,更不是短暂外出。
车队越行越远,他站在路边,眼巴巴的瞅着,希望车队能够突然停下来,希望那个女孩儿只是吓唬他的,这会儿又活蹦乱跳的回转了。
他之所以要亲自出马车,就是在马车的布置上处处用心。就是希望她看着会生出不舍来,继而留下就不走了。
可惜,直到马车再也看不见了,哪怕继续苦站一个小时候,也没有等到去而复返的人。
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这一刻,什么皇子形象也全然不顾了。
她走了,从此走出了他的掌控。他有一肚子的话还没说,只怕再也说不出口了。
她真的就这么轻易的走了?头脑开始恍惚,突然就有了不真实的感觉。
周光裕这一恍惚,连自己怎么回的城都不知道了。
骑在马上,迎面碰上了安之恒和高华棠,才总算回神。
“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安之恒拧着眉问。
周光裕抬头看了看天,“去裕盈酒楼喝一杯?”
高华棠笑着道:“我听说,之前有小姑娘在那里举行过告别单身宴会,殿下这是要效仿吗?”
周光裕心下抽疼了一下,“去还是不去?”
安之恒道:“那自是要舍命陪君子了,正好也可以躲避家里人的催婚了。”
周光裕看了看两人,“你俩还是早点儿成婚的好,免得京中的小娘子们都迟迟不肯嫁人。”
安之恒和高华棠相视一笑。
高华棠道:“没想到,殿下居然也会开玩笑。”
周光裕努力压抑着心中的苦涩,他哪里是开玩笑,这一刻居然魔怔了般,想的是世间好儿郎全都成亲了才好。小丫头那里没有了想望,就只能回到他身边了。
周光裕喝的酩酊大醉,直到第二天方才在裕盈酒楼醒过来。没有回宫中,而是直接去了褚家二房。
褚兹九没有去衙门,一副恭候多时的模样。
“光裕此来,可是婚事上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周光裕的手紧紧的抓住椅子的把手,“我是想着婚礼如期举行,还有三天就大婚了,请帖都已经发出去了……”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取消婚事。
他等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最大的心愿就是娶到她了。
步步筹谋,好容易定下了婚期,好容易走了这一步,他怎么可能会取消。
小丫头还是不够了解他,不了解他对她的执念。
他忍痛放她离开,那是有前提的,就是将来有一天她反悔了,或者走累了,还是必须要回到他身边的。
风筝的线放了出去,他只是怕线断了,不敢拽的太紧而已。哪怕是任她遨游,线还是要始终攥在自己的手里的。
褚兹九叹了口气,“臣还以为殿下是来推迟婚礼的呢!这成亲的日子越近,臣对小女儿是越舍不得了。臣是巴不得殿下出面将婚事推个三年五载的。”
“可我却巴不得把我们二人的名分尽快的定下来。”周光裕目光坚定的道,“这一生,我只认盈盈是我的妻。”
褚兹九眼神复杂的瞅着他,“你可都安排好了?大婚那日要是出个什么意外……”
“不会的!不会有意外的!”周光裕打断他的话。
“那好吧!一切就听从殿下的安排吧!”褚兹九道,“大婚之前,殿下就不要再往这边跑了。”
周光裕起身,拱手,“多谢褚叔成全!”
褚兹九哪敢受他的礼,闪身到旁边,将人送了出去,然后摇着头,重重的叹了口气。转头,就看到了谢氏。
“走了?”谢氏问。
褚兹九点点头,“这孩子不容易。”
夫妻俩并肩往回走。
谢氏道:“也不知道盈若为什么就这么能折腾,究竟随谁?”
褚兹九道:“折腾,证明还年轻啊!尽情的折腾吧,反正有人纵容她。等到折腾够了,也就会好好过日了。她不是说了嘛,这是最后一次了。”
谢氏道:“她的话你也信。明显的恃宠而骄,这也就是遇到了光裕这么好脾气的。若是遇上了别个,哪还容忍她到现在?”
褚兹九挑眉,“说什么呢?我的女儿,自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她无论遇到了哪个男人,都会把她放在心尖上宠着的。”
谢氏就无语了。
大婚,如期而至。
一早醒来,北风呼啸,天上竟然还飘起了雪粒粒。
皇子大婚,可谓是国之盛事。
尤其这位三皇子,还有着那样的传奇的经历,更是引来万人空巷般的围观。
当然,围观的不是新娘子,也不是新娘子那几乎绕城一周的嫁妆,而是高坐在马上的新郎官。
第四百五十五章那个新娘
大红的喜服,映衬着郎朗如明月的面容,许是要维持着高冷的姿态,居然不见那脸上绽放笑容。
去迎亲的时候,周光裕没有迫不及待的性情,只有石头压在心中,让他觉得沉闷。
他还以为会是一个人的婚礼,然后褚家真的弄了个新娘子出来,他在惊讶之余,也就很快接受了。
做戏嘛,自然是要做足的。
褚家人能为他想的这般周到,他更应该完美的走完过场,不出丝毫的错漏。
终于,新娘子于千呼万唤中被请出来了。
观那身形,跟盈若是非常相像的。
安之恒捅了捅周光裕,压低了声音道:“你这是高兴的不会笑了吗?这是你大喜的日子,不要弄得跟在朝堂上似的,好不好?”
周光裕立马扯动唇角,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
那就当自己真的娶了她吧!
娶了她,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事情,他得让所有人看到自己的欢喜。
新娘子辞别父母了,褚兹九夫妇正在煞有介事的千叮咛万嘱咐。谢氏还好,只是眼圈红了红,褚兹九却是干脆背过脸去抹眼泪。
周光裕眼见着自己的岳父岳母表演的这般逼真,也连忙上前表态,“岳父岳母放心,终其一生,我都会对盈盈好的。永不相负!”
谢氏点点头。
褚成若就走过来,背起新娘子往外走。
少年已经长大,妹妹的重量并不是很重,他却每一步都走得沉重,也走的稳当。
周光裕就在心里想,这也是一个演戏的高手。
花轿起了,吹吹打打的,一路往皇宫而去。
周光裕骑在马上,时不时的回头看看花轿,生怕一个眨眼,花轿连同新娘子都没了。
路人却知道这位皇子殿下因为大婚欢喜傻了,而且是对新娘子真的重视,不然也就不会这样频频回顾了。
周光裕却又陷入了另一个纠结里,他想娶的人只有一个褚盈若罢了。可是褚盈若走了,是他亲自送走的,走的决绝,走的毫不留恋。
所以,对于轿子里的这个假新娘,他真的要跟她拜堂吗?
哪怕是走过场,他这心里也是极不情愿的。
他身边的位子,只能她来站。哪怕是权宜之计弄来的假货,他也接受不了。
可是现在,新娘子已经接出来了,而且这个人现在代表的就是盈若,他能弃之不顾吗?
刚才真是脑子一发热就犯晕了,怎么就答应了褚家找个替身的事呢?
虽说褚家是在全他的脸面,可他的脸面从来都不是这样子能撑起来的。
关键的,他这要是跟个假新娘拜了堂,等到有朝一日小丫头回来了,会不会多了拒绝他的借口?
周光裕心神复杂,直到队伍进了皇宫,他还在想着对策。若是将新娘子敲晕了,算不算上上策?
新郎官下马,新娘子下轿,一根红绸牵两端。
大红盖头遮住了新娘子的脸,也遮住了一切的真相。
因为视线阻挡,新娘子迈着小碎步,走得很慢。
新郎官刻意放慢了脚步,压低声音道:“你要不装晕吧!婚礼我一个人也行。”
新娘子脚步一滞,就又稳稳的往前走去。
新郎官脸一沉,加快脚步,见新娘子跟的吃力,就用力扯了扯红绸。
新娘子没有防备,猛的一个趔趄,差点儿栽倒了。然后,新娘子手上也用力扯了扯红绸。虽然,对方纹丝不动,但足见新娘子的脾气也是不小的。
然后,两人一起用力,大有将红绸扯断之势。
通往东宫的路上,红红的地毯跟喜服浑然一体。天不知何时已经晴了,西边的屋顶上,夕阳如同一个红彤彤的大柿子般害羞的想要躲起来。北方肆虐的吹着,摇摆着新娘子红盖头,大有想要掀翻之势,却也只是掀起了一角,露出新娘子白皙而小巧的下巴。
新郎官看着呆了呆,手里的力道不由得放松了。
绷紧的红绸顺势下滑,在两人之间形成了桥的弧度。
新郎官弯了弯唇角,抬脚继续前行,只是脚步明显放慢了许多。
新娘子亦步亦趋的跟着,也变得乖巧了很多。
东宫内张灯结彩,欢声笑语。
依着周光裕来说,是没准备大宴宾客的。但皇子的身份,就注定了身不由己。
跨越门槛,新郎官干脆停下脚步,伸出手扶了新娘子一把。很明显的,他感到新娘子身体的僵硬。
随着一对新人的进入,厅堂里喧哗声更大。
“请高堂入座!”公鸭嗓音压过一切声响。
皇上一身明黄色的常服,后面还跟着着暗红色盛装的女人。
在场的所有人的视线,就从一对新人身上,移向了皇上身边。
“那个就是曾经的郭太子妃吗?”
“可不是嘛!虽然隔了二十年了,但那眉眼我还是记得的。”
“咱们都老了,她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啊!”
“当年,郭太子妃的风华可是风头无两的。”
“我也听说了,下马能作诗,上马能杀敌呢!”
“这么一看,三殿下的长相还是随母亲多一些。”
“先前竟是从没想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