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拟结束。

“舰长来到舰桥！”所有船员停下动作，向吴保罗敬礼。

“稍息。”吴保罗回敬了一个摸额礼，整个舰桥活动了起来。

大副冯子钥向他报告模拟飞行的情况，“所有关键部位已经修补完成，最后一批补给已经运入货舱，正在做最后的涂装工作。”

“你做得很好。”吴保罗看着飞船，飞船最繁盛时也不过如此。

他将目光投向了舰长室，他知道秦霜等在那里。

他将狗笼里的狗拿了出来，按了一下它的额头将它重启。

狗狗意识到自己被带进了飞船，立刻挣扎了起来，“放开我！放开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阴谋是什么！你不回把我们带回宇宙的！你会杀了我们所有！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关于盖亚的秘密！”狗在半空中挣扎着吼道，它看向所有人，“你们这些傻B！他会杀了我们所有人！”

舰桥上正在忙碌的外星人们安静了几秒钟，集体看向这里，然后低下了头继续工作。

能被选择到舰桥工作，他们是吴保罗最信任的人，也是信任吴保罗的人。

而不在这里的人，从穿上吴保罗给的太空衣开始就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了，曾经有人逃进了沙漠，还有人故意假死参加了人体冷冻项目，一样被找了出来抓了回来。

他们无法知道舰桥的情况，在自己的舱室里也是被监控的状态，就算是想要和狗狗有同样的想法，也没办法跟它联合。

“你们这些愚蠢的努曼人！你们这些奴隶！”狗狗开始喷脏了！他用的是自己家乡的母语。

伍山从吴保罗手里接过了狂吠不止的狗，“安静，奴曼人不喜欢别人叫他们奴曼人，更不喜欢拿他们当成骂人的梗。”说完他直接把狗重新扔进了狗笼，“在接下来的旅程中，你在狗笼里呆着吧。”

吴保罗看向所有人，“我知道你们都心有疑虑，如果我想要杀你们的话，只需要将你们的名单交给盖亚人就行了。”

众人又安静了一会儿，龙山站了出来，“那你打算怎么办？我们一旦离开太阳系，回到主流星系，一定会遇见其他人，你怎么保证我们不把盖亚的事说出去？我希望我死得像个战士。”

吴保罗走下台拍了拍龙山的肩膀，“在你们的太空衣里有一个装置，你们可以理解为一键还原，飞船离开盖亚之后，你们将会配合我，先将所有其他人送入静止舰，洗掉穿上太空衣之前的一切记忆，换上新的太空衣，我会负责你们的记忆。”

“那你呢？”龙山看向他，“你被捕呢？”

“我已经做好了设置，离开盖亚之后系统将删除所有关于盖亚的记录，我本人一旦失去人身控制权，立刻就会自毁。”这是他一开始就计划好的。

秦霜从舰长室走出来，“那我呢？”

吴保罗转过身，牵着她的手回到舰长室，将门紧紧关上，搂住她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忘记，是上天赐给我们最好的礼物，你是我不能带走的人。”一个DNA样本，一张照片，一根头发，一滴眼泪也不能带走的人。他双手按着秦霜的两侧太阳穴，看着秦霜的眼睛说道。

秦霜狠狠推开了他，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你不能夺走我的记忆！我的记忆是我最珍贵的东西！”

“你会痛苦一生。”

“我才不会痛苦一生，我那么有钱，我可以包养一百个小鲜肉，每天掀牌子决定和谁约会。”秦霜吸了吸鼻子说道，才不会痛苦，就是会觉得生不如死罢了。

吴保罗缓缓抬起手，秦霜又推了他一把！又跑过抱住了他，“让我记住你！让我记住所有的事，让我留在这里保留住所有的火种，让所有人按照你的安排继续下去，我会很坚强！很坚强你知道吗？我比你想象得坚强多了！我可以忍受骨髓穿刺！完全不用打麻药！我跟你说，那才叫疼呢！真疼！”她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泪光。

吴保罗将手放在她的头顶，缓缓滑了下去，“我也会保留记忆，我能活一千岁，前一百年我会一直想你，后来就慢慢习惯了，再后来我会遇见一个让我心动的人，我会忘记你的脸……”

“没关系，那个时候我也成了尘土。”秦霜勉强露出一个笑脸。

骗谁呢，他要回去的是战场，谁知道他能活多久呢，他要做孤胆英雄呢，他要做反抗者呢……

战斗种族那怕只有入侵游戏里一半强大，他都死定了，活不过一个月……还一千年呢，一千年个鬼哦！自称寿命有一千年的男人，慷慨赴死啊……

“呜！”秦霜哭出了声音。在盖亚苟活怎么样？一直苟下去，可以活得很爽的，比神仙还爽。

吴保罗用手指抹去她的眼泪，“别哭，哭的时候会很难看。”

“你都快要走了，难看有什么关系啊！”

吴保罗张开双臂搂住她，下巴抵住她的额头，沉默不语。

门在这个不适合的时候被人敲响，打开。

冯子钥走了进来。

吴保罗愣了一下，然后……他怀里的秦霜失去了意识。

“你为什么不肯告诉她真相？我留下来照顾一切，你带秦霜走，没有必要将她留在这里。”

“你知道？”

“我一开始就知道了。”冯子钥说道，“她和我一样。”

吴保罗回忆起他第一次见到秦霜，那个时候“她”已经死去一个小时了，但是大脑还有些活跃的细胞。

他读取了她的记忆……

在读取她的DNA将她变为太空衣的外壳和“复活”她，让她成为自己和这个世界的桥梁之间，他选择了“复活”她。

将秦霜的身体回收之后，他重新做了个躯壳，盛装她的“灵魂”。

不同于冯子钥的无限生命和永不衰老，他在秦霜的身上加了限制，她将会以正常的速度衰老死亡，不出意外的话中，一直到死她都不会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会对秦霜产生感情。

明明她是那么的普通，普通到在这个星球上俯首即是……

他的安排明明是他走之后，由秦霜完成他的使命，在盖亚上建立长久的机制，用一双隐形的手推动盖亚的进步和团结，在未来尽可能的保留火种，在最糟糕的情况发生时，仍然有希望进行反抗。

他无数次的动摇过，就在方才，他差一点点告诉秦霜真相。

“盖亚是个男权的世界，我比她更了解游戏规则。”冯子钥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信任我，更信任世界观由你一手打造的秦霜。”

很多时候吴保罗故意在提高秦霜的道德标准，想把她打造成一个圣人，他自己……实际没有那么道德。

“你做不到。”

“我的生存能力远强过她，她会脆弱会迷茫，会计较得与失，我不会。我已经失去过一个星球了，我不想失去第二个。”

“你不想回家看看？”

“这是我的家。”越要到离开的时候，这个念头越强烈，他真想回去吗？回去那个荒芜的星球？回去那个大部分时间在无尽的太空里流浪，余下的时间在战斗求生的宇宙？“我会守护它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直到我的能量耗尽。”

“知道我为什么限定了秦霜的寿命吗？”

“为什么？”

“不受限制不受控的无尽生命，海量财富和巨大的权力会将人腐蚀到面目全非的地步。”

“我能做到什么程度？将盖亚变成一个帝国？我一个人统治？你知道我的，一百年之内我不会变成那样，你永远无法知道战斗种族和我的疯狂会哪一个先到。”

一个人，在资源快要耗尽的星球支撑那么久，没有伤害到任何一个人，没有被任何人伤害，这份智慧和坚忍，难道不足矣让他扛过在盖亚的岁月吗？

吴保罗发现他在努力说服自己，他太努力了……

“也许飞船离开虫洞，你就会被死在战斗种族的炮火之下，我们永远不知道未来和意外哪个先到。”冯子钥说完交给吴保罗一份计划。“我知道这是你要的。”

吴保罗看着那份计划。“这样断决了盖亚未来发展亚空间技术的可能，他们会永远困在这里。”

“你我都知道，战斗种族早晚会找到这里，你的老师和同学们只要有一个活着说出盖亚的秘密，战斗种族就会扑过来，盖亚唯一的生机就是以最大的努力延长他们到来的时间，给盖亚发展的时间。”

“他们永远发展不出曲速技术。”

“但他们会永远安全地生活在摇篮中。”直到战斗种族找到破解的方法，但那至少是在很久很久以后了。

“我们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破坏。”

“最差的结果也无非是盖亚人在睡梦中灭亡。”

“你知道吗？盖亚人可能是打败战斗种族唯一的机会。”吴保罗说道。

“你太高看这颗星球了，他们能打败战斗种族，至少也要一千年以后，付出数十亿生命的代价……而机会只有10%。他们会被战斗种族的优待收买，他们会软弱，他们会投降，他们会和宇宙中别的种族一样选择安稳的生活而非反抗。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战斗种族在经过与他们通婚之后，渐渐不再那么激进，停止战争的脚步，变成另一个千年，万年，万万年银河系强权。”

秦霜再次醒来时，窗外——“星星在向后退。”

“我们在超空间里。”吴保罗给了她一杯水。

“对不起，我叫什么名字？”秦霜疑惑地问他，这个人应该是她很亲近的人，她一看见他就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你叫秦霜是我的妻子，你遭遇了一场意外，失去了记忆。”

飞船退出了超空间，吴保罗牵着秦霜的手来到舰桥。

舰桥里面的人穿着制服，外形各异，看起来和银河系其余训练有素的飞船船员没有任何不同。

他们对彼此的长相并不惊讶，看见秦霜和吴保罗时也一副平淡的样子。

一对流亡在外的缇卡夫妻，将他们这些流落异域的人收集了起来组成了舰队，他们是一些商人、走私者或两者兼有，有这样一艘强大的飞船，他们没有任何可抱怨的。

“舰长，已经检测到微型虫洞的位置。”两个头的科学官吉塞尔说道。

“发射！”

“是！舰长！”吉塞尔亲自操作，她的“姐妹”而核对星图确定最后的坐标位置。

一颗圆球被发射飞向虫洞，按照事先定好的顺序，第二颗圆球也被放下，一直到第八颗圆球。

吴保罗亲自按下了引爆按钮！“引爆！”

这是个疯狂的计划，疯狂到缇卡人宁可毁灭盖亚也不肯使用这个计划。

在虫洞内引爆相当数量的带“Ω”元素的炸弹，整个虫洞消灭不见，虫洞“延途”所有的亚空间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

没有人可以在这一片区域进行曲速飞行！超光速飞行！因此“Ω”元素，也被称为银河系最恐怖的元素，任何有经验的舰长在发现附近星域有这种因子的存在，第一件事就是带着舰队尽可能远离。

而因为这一元素的不可控性，他们必须立刻超光速离开这里，几乎在引爆的同时，飞船就按照即定程序，进入超光速，一直逃到数十万光年以外才停止。

计算机反馈数据，由于爆炸产生的亚空间破碎，虫洞原来履盖的二十三万光年的距离亚空间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包括太阳系在内的整个太阳系，也因为同样的一场爆炸，亚空间完全破碎。

缇卡最高议会还在的话，会把吴保罗塞进黑洞监狱里关一万年！

想到这里，吴保罗笑了……

“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盖亚，恐怕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被剥夺了什么，他们将会疑惑为什么所有计算都是对的，却永远无法实现曲速，一次次失败后，他们会将整个技术当成伪科学彻底放弃。

银河系啊，这个美丽又危险的丛林，从来不知道它的存在，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小小的，破旧的，蓝色的星球，疯狂的缇卡人用自己疯狂的计划保护了你，也切断了你的未来，但你永远都不知道。

第三次读取记忆的结果出来了，惊人的情报被发现，审讯官几乎在拿到情报的一瞬间跳了起来，冷静了几分钟后，他几乎用尽全部意志力，命令手下去核实情报，他知道这样一份情报直接送给大皇帝，缇卡人全部都得死，军队需要军医！最好的军医！他必须在报告之前做一次核实。

在有了情报反馈后，他亲自捧着大脑组织来到战情室，向最高皇帝报告。

慵懒的皇帝坐直了身体，鹰一眼的眼睛里闪烁着第一次有了冷酷之外的光芒。

“真得存在这样一颗星球？”

“是的！缇卡人的研究证明了这一点！他们宁死也不愿我们得到这一份情报！”审讯官看着被困在透明容器中的大脑，这是缇卡最高议会领袖的大脑，那些投降的缇卡人说最高议会在密谋什么，最高议会甚至认为战斗种族会最终永远消亡。

他们在领袖自杀时阻止了他，他的身体在审讯中被毁坏，他的大脑最终经过三次强制读取，终于读出了被精通心灵感应术的缇卡人精心埋藏的记忆。

“坐标！”太久了！太久了！他们不得不联合那些低等的种族，不得不压制自己的战斗欲望，不得不和那些卑劣的种族进行谈判，构建所谓的和平。

缇卡医生也没有做到让他们繁衍，只是建议他们更换躯体！更换了又怎么样！他们需要的是侵略！征服！战斗！更换的身体一样会毁坏！对战士最大的惩罚就是让他们在和平中困死！

“陛下，缇卡最高议会的最终指令是毁灭那颗星球！”

皇帝狠狠一拍王座，“杀掉所有缇卡人。”

“陛下！在得到情报之后，我们对情报提到的虫洞进行了探测，那里发生了一次爆炸，有人释放了银河系公约中一号非法物质Ω元素，破坏了大片的亚空间，也毁掉了虫洞。”

大皇帝一开始在盛怒之下没有考虑清楚这件事的意义，考虑清楚之后眼睛一亮，“你是说盖亚还在？有人保护了它？”

“否则这样做没有意义，我们知道缇卡人总是会犯错，他们在关键时刻总会心慈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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