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不存在第四种可能性。
下午最后一节生物课,老师让他起来回答问题。
许盛把手机扔桌肚里,才慢半拍站起来:“老师,没听清,能再说一遍吗?”
生物老师看着这位学生坐在角落里旁若无人地玩了大半节课手机,本就藏着一肚子火,这下直接冷下脸:“书上有,知道我们现在在讲哪一页吗?”生物老师忍着气,给他指条明路,“第四页。”
许盛拎着本英语书翻了几页:“选词填空?”
“……”
全班鸦雀无声。
“啊,”许盛从这片死一样的沉默里悟出了点什么东西,“这节不是英语课?”
两分钟后,许盛带着手机和从同桌那儿顺来的充电宝往教室外头走,背靠栏杆站着,顺便又通过敞开着的教室门、间接跟隔壁六班的同学打了个照面。
手机震动两下。
是张峰发来的消息。
-老大,又罚站呢?
-滚。
-我本以为我们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不能经常看到你,结果发现几乎每节课一抬头往走廊外看就看到你的英姿。
-你也出来站会儿,能看我看得更清楚。
-这就不必了……我冲你挥个手意思意思就好,能看见吗?
许盛抬眼,看到走廊尽头靠窗的地方,真伸出来一只手。
他又把头低下去,回复:操,你傻逼么。
张峰又问:晚上去不去网吧?老地方?
许盛没及时回,他从聊天框里退出去,最近联系人名单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个人,备注是“妈”。
消息接收时间是两天前。
[妈]:到学校了吗?
[妈]:让你住家里你不肯,好好上课,别的我也就不管你了,你要实在学不进去,顺利毕业总行吧。
[妈]:高二了,让你学习不是为了我学,你这样将来打算干什么?!
许盛看了两眼,神情没什么波动,然后给张峰回了句“行”。
回完把手机塞回裤兜里,动了动手指,食指不经意按在大拇指第二个骨节处,“咔”地一声。
生物老师正写着板书,无意间瞥到外头一眼,发现走廊上的男孩子罚站都没个正行,倚着栏杆跟没骨头似的,于是又皱着眉转开视线。
叮铃铃——
放学铃响了。
生物老师放下粉笔:“行了,下课吧,几道附加题我让课代表拍了发群里……还有外头那个,进来吧。”生物老师说到这,又往走廊看一眼。
走廊上空空荡荡,哪儿还有人。许盛早掐着铃声自觉下课了。
学校附近有片老式居民区,弯弯绕绕白墙灰瓦的巷子外面发展成一条商业街,饰品店、零食店……还有家不需要身份证就能上网的黑网吧。
网吧开得隐蔽,从小饭馆后门进去,上二楼,推开玻璃门就是。
许盛是那家网吧的常客。
张峰不住校,他收拾好书包带着几个兄弟奔过来的时候,许盛已经占了最角落的那台机子。这位大爷也不打游戏,戴着耳机一条腿曲起踩在椅子边缘,缩在那儿看电影。
“这什么,怎么没剧情啊,”张峰交了钱,把书包往地上随便一甩,等开机的过程中凑过去看许盛的电脑屏幕,半天发现自己看不懂,只好转而看标题,“……BBC之艺术的力量,我操,记录片?”
许盛单手握着鼠标拖进度条。
张峰发出灵魂质问:“你就在网吧看这个?你怎么不干脆看新闻联播?”
许盛看也不像是看纪录片看得很认真的样子,抬手把耳机往后挪了点,方便听张峰说话:“新闻联播七点,还没开始。”
张峰:“……”
许盛把纪录片关了:“我开玩笑的,上游戏。”
许盛跟他们打了几局游戏,期间张峰接了通电话,他妈在电话那头骂了一阵“你要死啊你这都几点了还不回家”,张峰睁眼说瞎话:“我有几道题弄不明白,留下来请教同学……”
张峰他妈根本不信自家孩子的鬼话:“你放屁!你同学在你边上吗?我怎么没听见有人讲题?”
张峰走投无路,只好把求助的眼神投向许盛。
许盛边敲键盘边跟他打配合,有模有样地说:“这题其实挺简单的。”
张峰眼神示意他‘会扯你就多扯点’。
许盛:“我说你写。”
许盛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尾音拖长半拍:“‘解’,冒号。”
张峰:“……”
“然后呢?”张峰等半天迟迟等不到下文,“……你多说点。”
许盛:“然后可以看下一题了。”
“…………”
所幸张峰他妈隔着电话也听不清许盛具体都说了些什么:“那你跟同学讲完题目早点回来,妈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红烧肉。”
张峰被催得不能再拖,背上书包下机前,在内心狂吼:他找谁求助不行,高中知识点怕是连黑网吧网管学得都比他边上这位透彻!
张峰挂了电话:“老大,您讲题,真是一点就通。”
许盛清理完兵线,说:“不客气。”
“那我先回去了啊,”张峰走之前说,“你也别太晚,这才刚开学,被抓到不好。”
许盛拧开边上的矿泉水瓶,应了一声,应得极其敷衍。
“你回吧,”许盛说,“他们抓不到我。”
许盛在网吧里泡到天黑,BBC纪录片看到尾声,看得有些乏了,往后仰仰头,摘下耳机打算去前台买点吃的。
前台除了泡面就是一些鸭腿鸡爪之类的东西,许盛扫了一眼,实在没什么胃口,最后只从边上拿了条薄荷糖。
买完拆了一颗出来咬嘴里,推开门去楼梯间透会儿气。
没走两步,楼梯间堆杂物的地方传来“砰”地一声。
“就这么点钱?”
“明天的早饭钱也在这了,真的没有了……”是个男孩子,声音唯唯诺诺。
砰——!
又是踢翻东西的声音。
“跟你说了这次凑不够两百就别怪我们不客气,”踹东西的人声音粗哑,“你是不是找揍?”
这种黑网吧本来就是高危地带。
鱼龙混杂,发生这种事并不稀奇。
许盛嘴里那颗糖格外凉,他靠着墙听了一会儿,把糖咬碎了,然后才漫不经心往杂货堆那儿走。
杂货围起来的那圈地方站着四个人,染着祖传似的社会黄毛,没穿校服,应该不是六中的学生,被围的那个身上那件灰蓝色校服倒是很显眼。
“对不起,放过我吧,明天、明天一定给你们……”
那四个黄毛点完手里的一百多块钱,相互对视后笑起来:“明天?明天可就不是这个数了。”
他们没能笑多久,因为话音刚落,拿着钱的那个人就被人从背后拍了拍肩膀。
“——谁啊?!”
“我是谁不重要,”许盛走上前,手干脆顺势搭在那人的肩上,跟哥俩好似的,嘴里说出来的话又截然不同,“你们太吵了。”
拿着钱的不良少年侧过头,看到许盛之后愣住。
平心而论,虽然许盛恶名远扬,但凭借这张脸还是能在学校里拉到不少回头率。
黑T恤,深蓝色牛仔裤,耳钉。
除了这套一看就不像什么正经学生的打扮以外,许盛眉眼生得精致凌厉,眼尾微微上挑,看着心不在焉,但眼底仍旧带着几分藏不住的野,任谁看了都觉得这长相一看就是经常被贴处分通知的坏学生。
最重要的是,看起来,比他们,更像是来抢钱的。
“你……”拿钱的不良少年被他这架势压得低人一头,哽了哽说,“你也是来抢钱的?”
许盛笑了:“可以这么理解吧。”
许盛把搭在他肩上的手放下,活动活动手腕,又随口问:“你们陆陆续续从他身上拿了多少?是想等我动手,还是你们自己掏。”
不良少年:“……”
那四个黄毛是被吓跑的。
本来也才十六七岁的年纪,出来随便吓唬吓唬人,柿子专挑软的捏,碰到个看起来比他们还硬的,反倒不敢嚣张了。
什么都顾不上,直接把兜里能掏的钱都掏出来扔在地上,道了句“大哥对不住,不知道这是您的地盘”后顺着楼梯往下跑。
许盛弯腰把散在地上的钱捡起来,叠整齐后蹲下身。
穿六中校服的那位还呆坐在地上瑟瑟发抖,见许盛蹲下来,第一反应是:“我真的没钱了,真没了……”TAT。
许盛:“……”
我看起来就那么像抢钱的吗。
许盛没说什么,只是把那叠钱塞到他手里,起身往回走,推开网吧门,才扔下一句:“这种地方,以后别来了。”
许盛在网吧里待到快九点才下机。
外边已经黑透了,道路两旁的路灯沿街向外延伸。
学校六点半锁校门,寝室楼倒是开到十点,但进不去学校、它就算开到天亮也没用。
许盛熟门熟路地绕到学校后门。
学校后门和宿舍楼紧挨着,处于常年关闭状态,生了锈的铁门上拴着条粗铁链,整堵墙正好围着男生宿舍楼,离墙最近的那一幢是高二年级的,朝向和后门几乎正对着。
他踩上墙下的石块,撑着围墙翻上去。少年身高腿长,翻得毫不费力,脊背弯着、绷出一道弧度,他松开手,一条腿荡下去,正准备往下跳——
却看见对面走过来一个人。
那人个子很高,单肩背着书包,校服袖口往上挽起,露出半截手腕。那套上过全区校服排名倒数第三的灰蓝色校服穿在他身上,说不出哪儿不太一样。
隔太远看不清样貌,等人走到路灯下,许盛才发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他低声骂了一句。
操。
运气真好。
他滴水不漏的翻墙出校记录,在今天毁于一旦。
第三章
私自翻墙出入学校是重罪,在校规第一页上加粗加重标着,违反校规者全校检讨加处分。
许盛虽然总违规,但被人抓现行次数很少,要是没确切的人证物证,能混的就混过去,睁着眼睛胡扯自己没干过这事,老师也拿他没办法。
高一那会儿他跟老师关系甚至还称得上不错。
虽然提起“许盛”这个名字各科老师第一反应都是头疼,但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很奇妙的,骂也能骂出感情。
出入办公室次数多了,想不熟也很难。
总之这事儿他倒是不怕,但总归麻烦。
许盛半坐在围墙上,一时间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
夜晚,夏日正午炙热聒噪的蝉鸣声渐弱,路灯将倒影拉长,墙上的少年单手撑着围墙边沿犹豫一会儿,最后还是跳下去了。
“你什么都没看到,也没有人从这堵墙上跳下来过,”许盛拍掉手上的墙灰,走上前,用实在算不上是商量的语气说,“……明白?”
距离近了,许盛这才看清楚那人长什么样。
个子比他高点。
一身校服穿得规规矩矩,衣纽扣到最上头那颗,规矩得甚至有些过了……不过六中校服穿起来有那么好看吗?许盛思绪歪了歪。
除此以外就剩下一个字,冷。
那股子冷并不是长相带来的,而是他身上那种形容不出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
事实上面前这人长得不错,少年眼眸深邃,双眼皮是深深的一道,黑色碎发遮在额前,平添冷意。许盛自认审美标准向来都比较高,放眼整个学校能让他承认“长得不错”的除了他自己,剩下就只有偶尔需要战略性拍马屁说句“您真帅”的老师和主任。
然而那人压根没看他,越过他往宿舍楼里走。
宿管大爷听到声响,推开窗,看样子对穿校服那位同学很熟悉,热情道:“回来啦?家里头没事吧?”
“没事。”他声音也冷,但又有点低。
“没事就好,”宿管大爷翻开考勤本,把笔递过去,“把假消了,在这签个字就能上去了。”
“大爷,”校服签完名,又说,“还有个事。”
“是不是寝室纱窗坏了?”宿管大爷说,“哎,这几天好多人过来跟我反映,今天已经上报给学校了,说是过几天统一报修。”
“不是这个。”
许盛刚踩上一级台阶,就听校服说:“那边那个,不穿校服的。”
下一句是:“他刚从后门翻进来。”
“……”
许盛差点一脚踩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宿管大爷哪儿能不懂。他接过考勤本,随后把那本册子往桌上一拍,大喊:“那位不穿校服的同学,你留一下,过来。”
两分钟后,许盛被宿管大爷赶进宿管休息室。
站在他边上的还有校服。
只不过他是被审的那个,校服是陪审的。
宿管大爷“砰”地一下把门关了,看样子是这些天闲着没事干,总算让他逮到个人,打算好好审审:“你们谁先说?怎么回事?”宿管大爷搬了张塑料凳,往他们俩面前一坐,又转向许盛,“他说你从后门翻进来的?”
许盛在心里爆了一万句脏话。
如果他英文成绩尚可的话,他还能再用其他语言再骂他个一万句。
“你什么意思,”许盛压低了声音问,“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校服这会儿才正眼看他,许盛听见这人语调冷漠,不近人情地反问:“我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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