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陶氏那几个大人,抬举了好几个小官员,要补户部和江南盐茶道的缺,那几个人的名头罗瑾前所未闻,让人细细查了才知从前都是捐的官,只有一个做了两年县丞,在职时将个小小县郡搞得民怨四起,没有一个是堪当大任的!
罗瑾将文家不中用的人从户部和盐茶道的任上摘下来,就没想过再让些歪瓜烂枣上去。因此,陶家大人被碰了满鼻子灰,在百官面前出了很大的洋相。
权倾几十载,这是头一次陶家人被直白的打脸,下了朝,陶家大人就急急派人往宫里送信,想探知太子这边的风向。
罗瑾的人截了慈宁宫的信,福川用蜡烛小心翼翼的烧融蜡封,将里面的密信取出,双手呈给罗瑾看。
自然,罗瑾更怒极,挥手将信转给谢昀看,寒意重重的眼眸里布满狠厉,寒声:“不知所谓!”
谢昀阅了后摇摇头,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陶家人做惯了人上人,还真以为是天子的恩人了,前朝把持朝政,后宫还想探听太子动向。
说得难听些,有谋逆之嫌。
罗瑾眸色愈深,且看后续,若陶家人还不懂收手,他不会像父皇一样仁慈。
堆积了两日的公文积攒了好几摞,送走了谢昀,罗瑾就坐在书桌前用朱笔批奏疏,父皇的身子是真的不好了,无力操心国事,只好令他代理。
窗外的蝉不知福川使了什么好法子,现在已经少了大半,偶尔一两声,倒只有夏意而不聒噪了,批了两个时辰折子,罗瑾实在有些劳累。
他背了手在身后,起身到窗前,遥看着窗外连绵碧荷。
忽然,一双带着浅浅馨香味的手覆上了他的眼眸,掌心微凉,镇的眼脸很舒服。
罗瑾瞬间觉得满身重担轻松许多,回身一手揽住身后人的细腰:“太子妃身子可大好了?”
苏颜咯咯的笑起来,绵软的身子贴在罗瑾结实的胸膛上,声音婉转好听:“全好了。”
全好了?罗瑾目光在苏颜的朱唇上逡巡,狭长的凤眸噙着玩味的笑容,扣在苏颜细腰上的大掌半分不松。
苏颜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撇开脸躲过罗瑾。
见学生这般不尊师重道,太子爷也一下就怒了,将人抱坐在书桌上,让苏颜的腿靠在太师椅的扶手上方。
“殿下——”
苏颜乱动的手打翻了桌案上的砚台,粘稠的墨汁慢无规则的流淌一地,书房里吵吵闹闹,但因罗瑾的吩咐和上次的教训,福川早就铭记在心,有太子妃娘娘在里面,就算里头吵翻天,也要非礼勿看,非礼勿听,不然迟早被殿下拉出去祭天。
“孤喜欢上次并蒂莲的花样。”罗瑾眸光清亮,手腕上一阵阵酥麻的触感,让他舒服的眯了眯眼眸。
苏颜斜斜的躺在书桌上,侧脸望着墙上的高山流水图,纤细娇嫩的手指被她的贝齿轻轻咬着,烟眉似蹙未蹙,一股难耐之意笼罩在眉心,不理会罗瑾胡说八道。
不一会,她红了眼眶,双手被禁锢的不能动弹,就嘟囔着哭闹道:“殿下又欺负人了……”
罗瑾的心砰砰砰的狂跳,苏颜这样的哭泣,美的近乎妖。他低头凝视着苏颜香汗淋漓的样子,命令般的道:“太子妃,唱-曲儿来听。”
“不。”苏颜羞耻的躲开罗瑾的目光,她才不要这个时候唱呢。
可忤逆了太子哪里有便宜可占,罗瑾很快让苏颜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的难耐。
“殿下,妾,妾唱就是了。”
罗瑾温柔了吻了吻被苏颜自己咬红了的食指。
窗外日光轻柔,远处荷叶翠绿,偶有娇美的蝴蝶翩跹飞过,停留在娇花上头,柔软的触须触碰的花枝乱颤,从书房里传出的歌声断断续续,只有苏颜和罗瑾能听得见。
“江南可采莲……”
“荷叶深处谁家女,隔水笑抛一枝莲。”
一曲《采莲曲》,调子婉转多情,借着苏颜清丽绵绵的嗓音,更有种秘密的美丽,虽然断断续续,换气声也粗了点,罗瑾却满意极了。
他将下巴磕在那金线绣的小彩蝶上,目光柔柔的看着苏颜:“还怕孤吗?”
苏颜眼尾还蓄着一滴泪,闻言委屈的将泪都挤了出来:“殿下属老虎的,谁不怕呀——”
罗瑾无奈的苦笑,将人拉坐起来坐在自己腿上,刮了刮小人的翘鼻子:“饱了就翻脸?”
“殿下难道还饿着?”苏颜抽了抽鼻子,由着罗瑾给他擦泪。
“当然,太子妃以为孤的胃口这么小吗?”罗瑾揉了揉苏颜的耳垂,这些啊,还都是皮毛而已,这个小小学生。
苏颜在罗瑾怀里歇息了一会儿,看罗瑾真像要吃人的眼神,有了点力气就下地要走。
还好罗瑾眼疾手快扣住她的手腕。
“这个样子回未央殿像什么样子。”
“洗个澡睡一会,晚些时候一起去见母后。”
完咯,殿下话多的毛病越来越重了。苏颜腹谤着,面上仍是一派乖巧。
她在泰和殿美美睡了个午觉,又批阅了一堆奏疏的罗瑾终于得了空闲,背着手走到里屋看苏颜。
小姑娘从被子里探出小脑袋,一头乌发逶迤在明黄色的锦被下,睡眼朦胧,呵欠连连,看起来就很好欺负的样子。
罗瑾走到床前,坐在了床侧。
苏颜睡醒了就想找个人靠着抱着,没长骨头一眼的赖在罗瑾身上,小指头勾着罗瑾的下巴,忽然想起慈宁宫里太后非要塞给罗瑾的四位美姬。
于是她仔仔细细的将原委讲清,发觉罗瑾紧紧的攥起拳。
罗瑾望着苏颜的眼睛,干咳了两声:“吾确实在酒后,召了她们伺候。”
还摩挲着罗瑾下巴上青胡茬的小手,瞬间便僵硬了。
“召了四个?”苏颜有些不敢置信。
“咳,是四个。”罗瑾捏了捏手指艰难道,不过很快就握住苏颜的手:“席上吾多饮了几杯,那时正考虑和异邦人通商,听说这几人来自异邦,便想问问她们母国的情况。”
可惜苏颜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她还陷在罗瑾酒后一次召四位美姬伺候的震惊当中,迟迟无法回神,那几个舞娘腰比蜜蜂还细,腿比仙鹤还长,眼睛比猫头鹰还大。
苏颜呜咽着就要哭了,不过掉眼泪之前还是不死心的追问道:“殿下有没有让他们宽衣,殿下的手她们摸过不曾?”
接着苏颜瞪大眼眸,眼底闪过一丝绝望,想象着四位美姬拥簇着罗瑾的画面,声音里都打颤。
“她们亲过殿下吗?”
罗瑾捏了捏眉心,露出苦笑:“都没有,孤是清白的。”
听他这样讲,苏颜才长松了一口气,撇过头赌气道:“殿下要亲谁,摸摸哪位佳人的小手,妾怎么管得住,还不是随殿下的心意。”
瞧着小姑娘口是心非的模样,罗瑾又是无奈又是疼惜:“孤发誓,从前,现在,未来,都只要你。”
苏颜咬着唇瓣,凝望着罗瑾,展开双臂扑过去,声音瓮声瓮气:“殿下自己讲的,可别说是妾善妒。”
罗瑾拍了拍苏颜的背,眼神格外温柔:“是,都是我心甘情愿。”
为了那四位异域美姬,太子爷不得不困住了脚步,等到去昭和殿找皇后的时候,泰和殿里又要过一回热水了。
慈宁宫出了那一档子事,太后又一次“病重”,皇后自然要查清楚下毒的源头,不想事情也好查,是几个刺客偷偷潜入宫来,在太后的莲子藕花糖水里下了大量麻沸散。
苏颜去慈宁宫饮茶,原先的准备里并无这道糖水,是宋嬷嬷见气氛尴尬,自己做主呈上来的。
“这事倒像冲着太后去的。”皇后眯了眯眼眸,冷静的分析道。
可惜那几个刺客身上藏了毒囊,被捉住后就饮毒自尽了,没有留下活口。
罗瑾冷意凌人,眸如幽潭,难怪事发后,太后就病了,是想趁机避风头吧。能往宫中无声无息派刺客,设计太后差一点就成功,用的是无毒无害的麻沸散,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远在西南的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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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宁王虽养在陶太后膝下,母子二人却并不亲近,因为宁王的生母出生卑微,有传言说是陶太后一杯毒酒害了他生母的性命,才将未满三岁的皇长子占为己有。
不过,这些传言都是捕风捉影,没有实据,可另一件事情,却是确凿的。
宁王这么多年一直在找所谓先帝“遗诏”,先帝驾崩时宁王率兵在外,临终留有遗言传位给皇二子,可宁王偏偏不信,认定陶太后手握一份遗诏,而遗诏上的继承人,就是自己。
皇后轻笑着摇头,这么多年了,这位心高气傲的王叔竟还不死心。
罗瑾也垂眸嗤笑,所谓遗诏之说,乃痴人说梦。
他长指拨弄着檀木念珠,英挺的眉眼恢复平静,声音低沉清朗:“母后,儿臣和太子妃先告退了。”
皇后淡淡的看了自己的皇儿一眼,伸手握住身边苏颜的手,略有几丝皱纹的脸颊上露出微笑,竟有几分年轻人才有的活泼气息:“怎的,就这么着急将人带走?久不见太子妃了,我还要留着人多待一会儿呢。”
面对母亲的调侃,罗瑾已经习以为常,他看了苏颜一眼,点点头:“母后说得是,是儿臣疏忽了,待晚上,儿臣再来昭和宫,与母后和太子妃一起用膳。”
看着愈渐老成持重的儿子转身离去的背影,皇后笑着摇了摇头,细眉微蹙:“太子长得随我,偏偏性子像极他父皇,都是闷人,一点都不懂情趣。”
都说母不嫌儿丑,皇后却越看罗瑾越是浑身都是毛病,这样一个闷葫芦性子,岂不可惜了自己如天仙一般的儿媳妇。
苏颜噗嗤一笑:“其实,殿下私下不是这样的。”
皇后瞬间抓住了话中的重点,一点也不似高高在上的长辈,她抬眼看来,起哄般的笑道:“哪里不同,太子妃快细细说来。”
苏颜霎时红了脸,结结巴巴的道:“也……说不上来。”
眼见好好的一个玉人儿被自己吓成了小结巴,皇后和煦的笑了笑,挪转了话题。
“前几日本宫又收到一些稀奇珠宝,有好些都很适合你,快随本宫去瞧瞧。”
皇后最喜收集和欣赏各色珠宝首饰了,她品位不俗,还喜欢亲自设计款式,在昭和宫的藏宝阁里,就有很多精巧又价值不菲的好东西。
她上了年纪许多鲜艳的东西都佩戴不了,就喜欢将好看的珠宝赏赐给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佩戴,可在苏颜入东宫以后,皇后就很少赏赐给别人了,因为,谁戴起来都不如她这位儿媳妇戴起来好看。
“这串珍珠项链是俗气了些,可配着红宝石还算抢眼,夏日里戴最好。”
“这只琉璃簪别有一番情致,配浅绿色的襦裙最好看啦。”
“快,簪这只点翠簪给本宫瞧瞧……”
一进藏宝阁皇后就很兴奋,恨不得新得的好东西都给苏颜试上一遭。
“还是太子妃戴起来才好看,你都收起来带回东宫去吧。”皇后深觉欣慰,同时对身后自己的贴身婢女道:“你瞧,本宫的眼光准没错,这只簪子设计的时候,就觉得太子妃戴起来合适。”
婢女笑着称是。
人家得赏赐都是得赏人最高兴,可皇后娘娘赏赐后,自己却是笑得合不拢嘴。
人生还有什么比打扮小姑娘更有乐趣的事情吗?没有了!
都说婆媳生来是冤家,天家婆媳更是关系微妙,可在苏颜和皇后之间,却形成了和谐的好似密友般的关系。
两个人又坐在一处,说了很多在珠宝上的心得体会,交流一番后皇后更是喜上眉梢,原来漂亮儿媳妇不仅样貌好,连品位也如自己一般高雅不俗。
没过一会子,宫娥来通禀:“皇后娘娘,太子妃娘娘,二公主到了。”
二公主养在皇后膝下,到十四岁才挪出昭和宫居住,平日里也常来问安。她的性子比较内向,很不爱说话,是公主里面很没有存在感的一个。
皇后对宫娥点点头:“让公主进来。”
二公主脚步轻轻走入内室,垂眸有板有眼的行礼问安,在看见苏颜手边那一堆首饰盒子后,眼睛不禁亮了亮。
皇后叫二公主坐,又唤侍女拿来几只贝壳簪子和通草花头饰,那些贝壳是从沿海渔民手中高价收购的,颜色和品相都是一绝,价值比起金银料都贵,通草花头饰也都是巧匠之手。
二公主青春年华,还未曾出阁,皇后想这些清新之物反而更衬公主的活泼朝气。
可二公主看见后眼神却黯淡无光,母后的偏心越发明显,凭什么太子妃的赏赐都是金银翡翠,而自己就是这种不值钱的小东西,难道,是她生母卑微,所以母后看不起自己吗?
“二公主,二公主坐过来些嘛。”
苏颜笑盈盈的对二公主招手,直唤了两声二公主才愣愣的回过神。可她的眼神却像是受到莫大侮辱一般,冷冰冰的福了福身:“母后,皇嫂,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们聊天。”
咦,这是怎么了。
苏颜拿起面前一颗进贡的荔枝吃,晶莹剔透的荔枝吃在嘴里甜滋滋的,她扭头疑惑的看向皇后。
皇后也十分无语:“她就这性子,本宫也摸不透二公主的脾气。”
好在她们都不是小气量的人,很快就又愉快的讨论起有关胭脂水粉和穿衣打扮上的事情去了。
光明大殿里,罗瑾正和皇帝在一起。
“父皇,儿臣前几日收到密报,说徐县库银亏空巨大,县丞瞒着不上奏朝廷,儿臣亲自去查验,却见几十万白银一两不少。”
罗瑾坐得笔直,两手置在膝前,沉声道。
“咳咳咳。”皇帝用帕子捂嘴咳嗽几声,声音就像是漏风的风箱一般,呼哧呼哧:“徐县库银亏空,是众所周知的秘密,怎么会,一两不少?咳咳咳。”
罗瑾眼神担忧的看向皇帝,伸手呈上温茶给皇帝润喉。
“那些所谓官银成色和分量皆不统一,儿臣以为,是县丞临时借来的。”
“他们倒是大胆,皇儿,你准备如何?”
皇帝虚弱的放下茶盏,挪目看向罗瑾。
“儿臣准备下一道诏书,先派禁卫军看守银库,同时三日不来领银着,概不退还。”罗瑾冷峻道。
光明大殿里久久沉默着,半晌,皇帝苍老的声音响起。
“皇儿长大了,此事你瞧着做主便是,不必顾忌朝中老臣、权贵,还有朕的面子,放手去做吧,咳咳咳。”
夜渐渐深沉,黑漆漆的夜空中点缀着漫天的星子,格外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