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可使发丝柔顺,还带淡雅馨香。
苏颜以手托腮,无精打采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饶是眉眼如画,美眸雪腮,可眼底像是少了光彩,没有往日灵动明媚。
那日以后,罗瑾快月余没踏足未央殿了。
“娘娘,家里来信了。”苏颜还发着愣,桃知拿着信喜匆匆的进来。
苏颜眸光微闪,伸手接过,抽出信笺细读,无波的眼眸终因这封信有了光彩:“哥哥在信中说,上次托他找的神医花隐先生有了下落。”
桃知也喜:“那便请少爷将人请到宫里来,”
苏颜的笑不过一瞬,倏尔又没了,她将信笺搁在梳妆台前,精致的眼眸漫上一层无奈,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信上说花隐先生去年在南方出现过,谁知现如今在何方。”
再说……
那夜她只是起了头,什么也没说,罗瑾就怒不可遏,大发雷霆,就算是将神医请到东宫,以罗瑾的性子,只怕也不愿意看,说不准还会更生气,她又何必拿热脸贴他的恶脸,人家还不领情呢。
桃知心思单纯看不出端倪,安知就要老成多了,她轻声问:“娘娘,那咱们还找这位神医吗?”
屋子里冰盆置放的多,极为凉爽,苏颜在寝衣外还披了件纱衣,灯下美人身姿窈窕,肤如瓷,人如玉,她轻轻叹息一声,语气很是笃定:“自然是要找的。”
小半个时辰后,未央殿里熄了灯。
整个宫殿里是极安静的,夜风轻抚,院中大树的叶子发出沙沙细响,可若有人倾耳仔细听,就会察觉到安静中除了隐约虫鸣和树叶摩擦声外,还有轻轻的脚步声。
除此之外,还有火油刺鼻的味道,和厨房用来做火引子的干草的味道弥漫,伴随着“嚓”一声细响,一簇微弱的火光出现在黑暗中。
“殿下,都这么晚了,您就歇下吧。”
泰和殿里,罗瑾批完今日的奏疏,又看了一会儿兵书。眼看着月上中空,太子还没有歇息的意思,福川心里也急,换上一盏温茶后劝解道。
书房的小窗开着,能见窗外皎月,罗瑾面上无波,声冷而冽,忽然发问:“今儿是满月?”
福川探头望了一眼夜幕:“回殿下,今儿是十五,月亮圆着呢。”
罗瑾深沉的目光从窗外挪到案上用砚台压着的白宣纸上,他手里握着念珠,一粒粒拨弄着,最终喉头滑动一下,站起身来。
“去未央殿。”
福川一愣,转而高兴的点头:“是,奴这就派人去未央殿知会一声。”
殿下和娘娘闹着别扭,这一月下来谁也不肯服个软,殿下的脸色更是从没“天晴”过,福川每日伺候着,无时无刻不心惊胆战。
“不必了。”罗瑾的声音还是冷的,眼神却柔了半分,他握着念珠转身出了屋子。夜风抚在脸颊上,夹带着幽幽花香。
罗瑾不禁想起属于苏颜身上的馨香来。
明月照相思,今夜月光皎皎,勾的罗瑾神思难宁,一个月来,他无时无刻不惦念着苏颜,也后悔那夜的莽撞,苏颜肯定被他吓到了。很多次,他也想去未央殿寻苏颜,可一想到苏颜可能会哭,可能会冷冰冰的赶自己走,或者,说出其他更诛心的话来,罗瑾就心生退意。
堂堂一国储君,面对穷凶极恶的土匪,波诡云谲的朝堂都没有怕过,却独怕那娇滴滴的小姑娘的拒绝。
罗瑾苦笑摇头,服个软也没什么,姑娘家合该是要温言软语哄着的,他虽不擅于此道,但可以学。
身高腿长的太子爷走的比往常都快,福川甩着拂尘在后头跟。
走到个拐角处,一个慌里慌张的小太监一头扎到福川身上,还险些撞到太子。
“混账,走路不看道儿吗,长眼睛做什么使的。”福川皱着眉,准备教训这个毛躁的小太监几句,不过见太子并没有停下追究的意思,也就跟着往前走。
那个小太监声带哭腔在后头道:“福总管,未央殿走水了,奴是去请人救火的!”
罗瑾脚下一滞,抬头往未央殿的方向看去,前方有亭台宫阙的阻挡,看不真切,不过确实有微黄的火光,细细嗅闻下,夜风里也带着草木焚烧之味。
“速去通知侍卫宫人,来未央殿救火。”罗瑾声音并不慌乱,深邃的眸中却少有的翻涌起惊涛骇浪,他在说话的同时,就已经加速往未央殿的方向去了。
苏颜,那个小姑娘,她的寝居失火了!
罗瑾的手不自觉的攥成拳,他脚步匆匆,赶到未央殿的时候,赤黄的烈焰映红了他的眸,空气里满是火焰炙热的味道,一波又一波的热浪席卷而来,周围到处都是尖叫声,慌忙的宫娥太监乱窜着取水救火。
可从罗瑾身上爆发的戾气如有实质般,使周围忙乱聒噪的宫人都静了下来,大家都颤着心垂着头,从屋外大水缸里取出来的水此时显得渺小,在巨焰前只是杯水车薪。
罗瑾直面着熊熊烈火,语气沉着严肃:“太子妃呢?”他声音不颤,可是紧攥成拳的指节已经泛起青白,紧绷的下颚上,薄唇抿成一条细线,一双长眸映红光,更显压迫感。
“回殿下,娘娘还在里头呢!”桃知提着水桶满脸烟灰的冲上来:“火就是从娘娘屋子旁燃起来的,刚好堵住门,这火儿,透着古怪。”
罗瑾在听完前半句就往殿里面走,苏颜,她还被困在里头!
“殿下,您可要小心啊,水火无情。”福川带着大内侍卫到了,看见罗瑾往火堆前走,急忙追上来。
罗瑾的呼吸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汗水,始终沉静的眸带了紧张,他已自动忽略了周围的声音,想起苏颜平日里言笑的模样,他的心就揪着疼,她绝不能有事。
走到正门,滚滚烈焰仿佛来自地狱,火苗舔舐着门框,将大门烧的摇摇欲坠,是绝对不能进出了,门框被烈焰炙烤,发出啪啦的声音,是要倾塌的预兆。
“来人,将窗砸开。”
罗瑾指了指紧闭的梨花窗,宫里为了保证安全,窗户内侧都用铁加固过,里头若是锁着,从外是很难砸开的,何况此刻时间急迫。
一阵风袭来,好像铁了心要与烈火为虎作伥,将好几团火球吹到了院子里的大树上,若火势蔓延,只怕整个东宫都要遭殃。
“动手。”罗瑾没去留意那几个火球,他抽出一位大内侍卫腰间的配剑,对准窗户用力砍下。
周围被骇的呆住的宫人也纷纷找工具来砸窗。若是寻常人,用了斧头等器具这结实的梨花窗也要好一会子才能破开,不过今夜有大内侍卫在,罗瑾自己也是习武多年的练家子,没过一会儿,这扇窗就被拆下了。
一股浓烟从窗内冒出来,熏的众人睁不开眼睛。福川曾听人说过,大火中死伤的人多半都是被烟熏致死的,现在屋子里这么多浓烟,只怕是情况不好。
“殿下,您先避一避,奴带人进去……殿下。”
福川的话还不曾说完,就见矜贵的太子爷脱了外袍,拿起一块湿帕子,冒着滚滚浓烟,翻身跃进了屋子里。
她绝对不可有事。罗瑾被烟熏的迷了眼,生理性的泪水顺着眼角淌到下巴,眼前的浓雾密而深,每踏出一步都像是对着深渊前进。
前路是未知的,一切都充满危险。
外面皇宫里的救火队赶到了,一车车水从池塘和水井中取出,一桶又一桶的往滚滚烈焰上浇去。
“太子妃娘娘!”
“娘娘,您在哪里啊。”
大内侍卫和未央殿几个大宫女和太监都跟了进来,罗瑾却浑然不觉察,他的心抽疼的厉害,对着地狱般的浓雾颤声道:“颜儿,我来了,听得到我说话吗——”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爷对苏颜的昵称是颜儿
那么问题来了,苏颜对太子爷的昵称是什么呢?
A瑾哥哥
B孟郎(太子爷乳名有梦字)
C三郎(太子爷排行三)
D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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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屋子里没有人回应,忽然——
“砰砰砰。”浓黑的烟雾中传来细微的响动,隐约夹杂着人声,仔细倾听下,显然是年轻女子在呼救。
“是安知的声音,今夜是安知服侍娘娘起夜的。”
桃知对着浓烟高声道:“安知姐姐,娘娘,你们在里头吗?”
“砰砰砰。”又是几声有节奏的响动,好似在回应桃知的呼喊一般。
罗瑾听力敏锐,已经通过方才的响动辨别了方向,就在左侧。他记得苏颜的寝居里,左侧是有个小房间的,不过平日用处不大。
苏颜一定在里面,一定安然无恙。
罗瑾的心脏在胸腔中有力的跳动,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这般紧张过了。在一片浓稠的黑暗中,依靠着对未央殿格局的记忆,还有清晰的方向感,他到了小房间前,里面的求助声越发清晰可辨。
大内侍卫们上前将门猛踹,木门不堪重负被踹开了,罗瑾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地。
“咳咳咳。”
房间的角落里,安知搀扶着苏颜瑟瑟发抖,罗瑾大步走过来,除了安知还能说话,这个往日娇滴滴的小姑娘只闷闷的咳了几声,音若游丝,底底切切。
小屋子里面没有火,密封性很好所以烟雾不多,只是温度很高,蒸的人头晕目眩,大汗淋漓。
罗瑾不敢细想苏颜此时的情况,也没有空隙多思,他揽起苏颜柔软纤细的腰肢抱在怀,立刻转身往外走去,怀中的人儿身体温软,呼吸起伏,偶尔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嘤咛,罗瑾的心渐渐踏实了几分。
他真的不敢想,若失去了苏颜,他该如何。
未央殿的火惊动了帝后,皇城里能救火的力量都派来了,不多时候就将这场来得突然的火扑灭。
火是灭了,但此刻未央殿也不是个能呆人的地方。
宫人抬了轿辇来,罗瑾将昏迷不醒的苏颜带回了泰和殿。看着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浑身烟熏缭绕,脸颊和衣袍都布满烟尘,福川几次欲言又止。
殿下惯来是极喜洁净的人,不过福川见罗瑾亲自抱起苏颜下轿辇,一路穿过游廊内院,进入泰和殿最中心的位置,太子的寝居,将人轻轻放在床榻上后,就将话儿都咽在肚子里。
“拿水来。”
罗瑾将人安置好,用手贴了帖苏颜的额,不知是人发烧了还是吓懵了,苏颜的身体格外滚烫,粉色的寝衣沾染了黑色的烟尘,就连脸颊和鼻尖也蹭到些许。罗瑾修长的指头轻轻擦拭着苏颜面上的污渍,眉深锁,眸光莫测。
静静躺在床上的苏颜也并非全然昏迷,从火场被救出,安置在清凉透风的泰和殿中后,她幽幽转醒了几次,只是眸光是散的,人也没什么意识,视线茫然的扫过周围,又陷入昏迷之中。
罗瑾的心骤然揪着疼,恨不得带替苏颜受这一次苦,他知道,他的这位太子妃自幼娇惯,何曾受过半点风波,亏他还自信满满,要让她过得比家里还好,实在是,狂妄大意了。
掺了蜂蜜的温水很快被呈上来,罗瑾伸手拿过瓷碗,用手背隔着瓷壁测探温度,俨然一副要亲自喂水的模样。
福川用眼神示意满脸愕然的宫娥退下,走到近前轻声道:“殿下,后院各宫的娘娘们得了信,现在外头呢,说要探望殿下和娘娘。”
罗瑾握着银制小勺搅了搅,盛了半勺蜂蜜水凑到苏颜紧抿的唇边,声音难得的柔和:“苏颜,张嘴喝水。”
床上躺着的苏颜迷迷糊糊,闻言有些许反应,这半勺水终究是半洒半喂的喝了下去,罗瑾默不作声的取过一旁的帕子,轻轻揩去她唇畔的水渍。
罗瑾当然从未做过这等子伺候人的活儿,因而他动作很生疏,不过放了十万分的耐心和仔细在里面,因此,他又顺利的喂了几勺,直到苏颜无意识的扭头,不肯再喝。
看着床上病恹的苏颜,罗瑾的心又酸又涩,他将碗搁在一旁,犹豫很久,才鼓起勇气抬手,轻轻的,缓缓的,摸了摸苏颜的头发。
这个动作轻而缓,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温柔,床上的苏颜无意识的往那温热的手掌蹭了蹭,罗瑾觉得掌心被发丝摩挲的微微发痒,唇角边终于浮起满足又苦涩的笑容。
福川在一旁等了等没见太子发话,已自觉要退出去,后退时忽听见罗瑾淡淡的声音。
“这会子消息倒灵通,你叫她们跪着,没孤的允许,谁也不得起来,不准离开。”
方才情况紧急,罗瑾只担忧苏颜的安危,可他也没有忘记桃知的话,今夜的火烧的古怪,罗瑾生在皇宫,长在皇宫,后院里的阴私手段瞧的多了,哪怕桃知不说,他也能猜到这事情有蹊跷,多半还和后院的某些人有干系。
联想到此处,罗瑾的神色微变,他帮苏颜掖了掖被子,眸若幽潭深不可测。
“颜儿,那夜的事我错了。”
罗瑾轻轻摸着苏颜乌黑亮丽的发,语气笃定,声音温润:“你放心,这件事我必还你公道。”
许太医深夜被人唤醒,提着医箱就往泰和殿赶,他到的时候,宫人已帮苏颜擦拭了身子,重新换上了干净的衣裳,罗瑾自己也换了衣裳洗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