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柏霓坚持挂断，她要让黛莉亲口说。

“就是、可能治不好了，我不想你失望所以才没说。”黛莉干脆一咬牙一狠心，直接就扔了这么一句话，然后主动攀上了柏霓的肩：“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我就是、就是不想让你跟我一样，再面对一次失望，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不好。”

“反正看不见也没关系，我还有你，只要你在我身边，就没有关系的。”黛莉的语气已经有些急迫：“你不是说要当我的眼睛吗？我有你就够了，难道不是……”

黛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柏霓拉开，柏霓的语气明显严肃：“我可以当你的眼睛，但是如果我不在你身边呢？如果我不在你身边，那时候你要怎么办？”

“什么叫你不在我身边，为什么你会不在我身边？”

两个人的话根本就没有说在一个频道里面，柏霓想的是总有万一，就比如上一次黛莉手肘磕到青紫，总有意外会发生，而她并不能阻止这些意外，所以柏霓才会对黛莉的眼睛格外在意。

而黛莉想的却是，如果她的眼睛好起来，柏霓是不是就再也没有牵挂，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像风一样，她要怎样去留住风呢？

柏霓看了一眼传讯器上面，莫离发来的消息，良久之后，才问黛莉：“你是不是不想治眼睛？”

“什么？”黛莉更慌，她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但是又想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更不知道为什么柏霓会说这种话。

就听柏霓继续说道：“莫离刚才给我发了消息，我看了，他问我让你做出这么大的牺牲，良心会安吗？”

什么？黛莉有点搞不懂莫离到底是要做什么，就算要把应婆婆的话告诉柏霓，也用不着这样，什么叫她为柏霓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她牺牲了什么？

“什么牺牲？”果然，柏霓的声音越发沉静，脸色也变得有些阴冷：“你不愿意治眼睛，是因为我吗？”

“说话呀！”终于柏霓还是压不住火气，冲黛莉低吼：“莫离刚才的讯息上面还说，三个月后我再回来，你就彻底瞎了，再也没有任何治疗的可能，而我明天就要走，你什么都不打算告诉我，就让我这么走，是不是？”

“你不让我见莫离，我听你的，不让我见他我就不见，他的话我也不听，那你倒是给我一个解释。”柏霓又自嘲一笑：“我刚才要是不看莫离的消息，你打算怎么跟我说，还是什么都不打算说，就等着我走？”

黛莉想去抱柏霓，但是被柏霓拉开了，语气有些急躁有些不耐烦：“问你呢，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对柏霓的怒意，黛莉其实还有些怕的，尤其她现在看不见柏霓的表情，光是凭猜测她没办法判断柏霓的情绪，更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应该说真话还是说假话，越是拿捏不好那个度，就越是慌张。

一慌张，眼泪就不由自主地往下掉。

“哭也没有，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回答。”柏霓似乎是叹了一口气，然后擦掉了她的眼泪：“先从为什么去看医生不告诉我说起。”

“我、”黛莉才刚开了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就又侍女敲了门：“莫离王子来访，说，今天见不到柏霓小姐，不会离开。”

明天柏霓就要出发去星盟，今晚确实是最后的机会，莫离将时间点卡得刚刚好，在这个时间点上，黛莉会有所放松，同样也是在这个时间点上，也能让柏霓真的重视，而不是一味的盲听盲信着黛莉。

“请他进来。”

黛莉还没有开口，柏霓就已经先做了决定，帮黛莉将衣服收拾好，然后把人放到了宽大的沙发上：“如果你开不了口，那就让他说，我今天必须知道实情。”

“我说。”黛莉拉住了柏霓的袖子，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

“但是在我说之前，我想问你一件事。”黛莉执着地拉着柏霓的袖子，把人拉到自己身边，才问：“你是因为愧疚才跟我在一起的吗？”

苦涩的一句话，她本不想问，甚至一辈子都不愿意去问的话。

她一度以为自己会满足，只要柏霓在她身边，只要柏霓可以哄着她高兴，那不管柏霓是因为什么原因才留在她身边的，黛莉觉得自己能都接受。

可她高估了自己，那天莫离的话就像一根刺一样扎进黛莉的心里，她不在意吗？骗得了别人，难道就能骗过自己？

她在意，非常在意，她在逃避，她不敢直面，甚至从应婆婆嘴里听到柏霓老相好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选择了逃避。

宁愿瞎着，也不愿意柏霓再去跟那个所谓的老相好有任何接触的机会。

她就不愿意柏霓再去星盟那个地方，不愿意柏霓再跟那个游景有任何一丝一毫的联系，甚至都不愿意柏霓再见到那个人，但是她又阻止不了，即便她拒绝应婆婆的要求，柏霓想去星盟的时候，随时都能去，柏霓想见那个人的时候，也随时都能见。

她假装一切都很正常，她不在意，无所谓的，但是就真的是无所谓吗？

显然不是的，不仅不是，她还很在意。

如果柏霓就这么走了，不要再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也就算了。

可偏偏没有，莫离不会就这么放她走，哪怕是最后一·夜，莫离依旧想尽办法要把柏霓留下来，逼柏霓面对现实。

同时也是在逼黛莉面对现实。

“为什么这么问？”

黛莉抬头，虚虚地笑了一下：“最开始的时候，我就想着，哪怕你是因为愧疚才跟我在一起的，那也没有关系，我能接受，后来慢慢的发现自己越来越贪心，贪心到，一想起你可能是因为愧疚才跟我在一起的，我就觉得很难受，不愿意接受。”

“我没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如果你知道了，你肯定会去，而我没办法分辨你到底是不是因为愧疚。”黛莉苦笑了一下：“因为我怕自己会承受不住你的愧疚，我也没有那么坚强。”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黛莉加快了语速对柏霓说道：“莫离确实找到了巫医，我们也去看过了，但是巫医说一定要你帮她拿到一样东西，才肯帮我治眼睛，我不愿意，所以拒绝了她。”

“就是这样，莫离希望你去见巫医，然后达成交易，我不愿意。”黛莉握着柏霓的手，良久之后松开：“我不愿意你因为愧疚，把你拉进这场纷争之中，那本来就跟你没有任何的关系。”

“是我一己私念，我不能因为你的愧疚，就让他们利用你。”黛莉的声音明显哑了几分：“没有别的了。”

她想抱抱柏霓，也想让柏霓抱抱她，但是她不敢，甚至还悄悄后退了一点点，敲门声无人应，又急切了几分，柏霓看着低着头的黛莉，揉了揉她的头发：“等会儿再跟你说。”

然后开门放了莫离进来。

莫离虽然来得匆忙，但风度还是在的，先看了黛莉一眼，才跟柏霓打了招呼：“你出来，我有话说。”

“不用，我已经跟她说过了。”是黛莉的声音。

然后莫离就冷哼了一声，连个眼神都没给她，转身就走，料定了柏霓一定会跟来。

柏霓握着门把手：“我去一下。”

说着去一下，却又没动作，看着黛莉的样子，到底还是不忍心，重新折返回来，还没开口，就被黛莉抱住。

“去一下就回来。”柏霓回抱了一下，然后才离开。

她没办法从黛莉这里知道全部的实情，只能去跟莫离谈谈，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再说别的。

另外，柏霓也需要一个缓和的空间。

黛莉问她是不是因为愧疚，这个问题柏霓没办法回答，或者说，在当下她并没有一个更好的答案。

说没有愧疚是不可能的，她确实是因为心里面愧疚才顺从了黛莉，或者说是成全了黛莉。

但是黛莉把这个问题真的问出来的时候，柏霓就不愿意承认，她当然知道黛莉听到这个回答会很伤心，她不想黛莉伤心，所以要一点点的时间来想一个最合适的答案。

或许这一段感情是起源于柏霓心里的那些愧疚，但到今天，如果说还只是愧疚，柏霓自己都不答应！

莫离背着手站在大玻璃前，看着外面的夜色，等着身后的动静，才转身看了柏霓一眼：“她都跟你说了什么？”

以莫离了解的黛莉来看，肯定不会把全部的实情都告诉柏霓，她对柏霓是有所隐瞒的，就算要说，也是有保留的，这个保留是很巧妙，是留给莫离的发挥空间。

那是他妹妹，莫离既然答应不会拆黛莉的台，那就得替她兜着。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你们已经去看过了巫医？”柏霓先发制人：“我以为你比她懂事些。”

在柏霓的心里，黛莉就算是做错了决定，那也是小朋友闹闹脾气而已，她能接受，也能原谅，但是到莫离这里就不一样了。

“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她胡闹你也跟着她胡闹吗？如果今天不是我发现，你要怎么收场？”

面对柏霓的质问，莫离却是露出了轻松的笑意：“今天要不是我，你能发现？你要是不色迷心窍，我至于这么难？黛莉她要瞒着你，我几次联系，你都没给机会，这会儿质问我，柏霓，你觉得合适吗？”

“我那是、”她选择相信黛莉，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选择相信黛莉，这是爱人之间，最基本的。

“你相信她是没错，但是也得分时候看情况。”莫离给了柏霓一个自行领会的眼神。

“我们去找的那个巫医是应家的人，你应该知道应家。”莫离直接切入主题：“应婆婆确实能治她的眼睛，但是提出要你去星盟拿一份机密文件，星盟最新的战舰系统，只要你帮她做了这件事，她帮黛莉治眼睛。”

“我可以去。”

“黛莉不愿意。”莫离苦笑一下：“虽说这件事对你来说，可能没什么难度，毕竟星盟司舰长跟你是老交情，但是黛莉就是不愿意，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柏霓拧眉，她实在想不通是为什么。

莫离也不打马虎眼，直接解释：“两个原因。第一，让你去星盟只是第一步而已，这是一个开局，一旦你入了这个局，后面就再难脱身，应婆婆是大司马的人，大司马想用黛莉为诱饵让你帮他做事，这只是开始，黛莉心里明白，所以她不会答应。”

“第二呢？”

“第二个原因是我猜的，女人的心思不好猜，尤其是黛莉的心思更不好猜。”莫离叹了一口气：“因为嫉妒吧，应婆婆说那位星盟的司舰长是你的老相好，她听了以后脸色就变了，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面肯定还是介意的，柏霓，你要不要跟我解释解释，游景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莫离说完，就拿了一摞的照片交给了柏霓：“这是我让人调查的，照片里面的人是你跟游景没有错吧？举止亲昵与爱侣无异，你看见自己望着她的眼神了吗？柏霓你用那样的眼神看过黛莉吗？”

“女人的直觉都是最准的，我想她可能是感觉到了什么，所以并不愿意你再跟游景有什么接触，所以才要拒绝。”

柏霓接过照片，一张张看过去，确实都是她跟游景，基本上都是之前在学校的时候被人拍下来的，就跟莫离说的那样，很亲密，像爱侣一样。

“柏霓，那才是你喜欢的人吧。”

一声叹息，莫离转过了身体，没有再看她：“在没有看到这些照片之前，我会尊重黛莉的拒绝，尊重她想保护你的想法，但是现在我不能这么做，我要你答应这个交易，那是你该给她的！”

赤脚站在角落里，脸上的神色有些茫然，良久没有听见柏霓的回答，黛莉转身，扶着墙又一步步走回了房间，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痛彻心扉，这是她能走到的最远的距离。

作者有话要说：柏霓：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轮空，没有榜单好难受呀，哭唧唧

第43章

“她为你付出了很多,而我不能任由她胡闹。”莫离最后望着柏霓的眼神,有一些淡淡的忧伤：“那是我妹妹，哪怕她做错了事情，我也希望她能好好的。”

“柏霓,希望你能理解。”

“明天我会安排人,带你们去见应婆婆。”

莫离说完了要说的话，就走了,那一摞的照片也留给了柏霓，柏霓拿着照片看了很久,有一些回忆里的画面已经模糊，但是看到照片的时候,又再度清晰起来。

一张一张非常认真地将这些照片全部都看完，然后柏霓忽然就笑了。

一直以来困扰在她心里面的那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忽然就在这些照片里被梳理得很清楚。

她看着照片照片里的她跟游景两个人勾肩搭背，笑容灿烂，是少年人最璀璨的时光,那段时间对柏霓来说是十分珍贵的,甚至可以说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辉煌时段。

身处其中的时候,她有过彷徨和茫然，对那段感情也过于珍视，更甚至在游景离开以后，会有一种被背叛，被抛弃的感觉，那会儿她觉得自己对游景是有些不一般的感情,超过了普通人的感情。

甚至，如果不是遇见黛莉，柏霓会一直那样认为。

可惜呀，命运的安排，让她遇见了黛莉。

也体会到了更多更不一样的感觉，酸甜苦辣各种滋味，每一种都非常的丰富，每一种都与众不同，每一种都让她无法割舍。

黛莉受伤的时候，她跟着疼，黛莉掉眼泪的时候，那眼泪就跟砸在她心里面一样，黛莉冲她笑的时候，她的世界就开了花，黛莉跟她撒娇的时候，心里恨不得化成一块儿奶糖。

搀着酸，泡着蜜，随时都放在心里面记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