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藩正色地应道:「尊卑有别,不能因私室而废礼。」
杨安玄有些头痛地摆摆手,既然胡藩守礼,随他去吧。杨安玄用银刀割下一块羊肉,醮了青盐塞入嘴中,边咀嚼边问道:「魏军可能南下,道序如何应对?」
「荥阳城有驻军五千,敖仓、厘城、大索城一带有屯军一万二千余人。魏军若是以三万人来犯,正面交战略嫌不足,但据城而守各城之间相互支援,魏军难以东进。」胡藩用手点了杯中酒,边说边在案上点划起来。
杨安玄点点头,胡藩心中有数,魏军不可能绕开荥阳东进南下,唯有夺取荥阳作为基地才能放心。
「愚已下令让张锋率三千轻骑前来,再从颍川、襄城、汝南各调八百郡军,弥补荥阳兵力不足。」杨安玄道。
胡藩眉头扬起,笑道:「那魏军不来还罢,要真敢来犯荥阳,愚定布下阵势,让他长点教训。」
杨安玄提醒道:「道序,不光要防着魏军,还要提防刘该。」
「刘该」,胡藩脸色变得凝重起来,道:「刘该已降燕国,难道还要归顺魏人?」
杨安玄冷声道:「三姓家奴,有奶便是娘,相比于燕魏国更为势大,刘该能降燕亦有可能降魏。」.br>
胡藩捋须道:「若是刘该率军从彭城西来,荥阳腹背受敌,着实有些麻烦。不过北青州兵马战斗力不强,降于燕国士气越发低迷,可趁魏军未动之前先行夺取彭城。」
杨安玄哈哈笑道:「愚与道序所见略同,等张锋所率的三千轻骑到来,愚便亲自前去取彭城。」
胡藩沉吟道:「黄河五至七月间水枯,穆崇若有意南犯,定会选在此时,就怕时间上来不及。」
杨安玄微笑道:「兵法云「不战屈人之兵乃为上策,愚闻魏主对臣下猜忌日重,穆崇曾参与谋反,若是拓跋珪听到什么流言,还会不会让他统军南下。」
胡藩眼神一亮,道:「安玄可有妙计?」
杨安玄得意地道:「愚已命暗卫在魏境散布「帝为叛臣所杀」的谣言,你说拓跋珪听到了做如何想。」
胡藩笑道:「安玄此策杀人不见血,穆崇就算不会诛杀,恐怕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刘该的死期到了。」……
彭城,刺史府后宅。
北青州刺史(燕)刘该已有五分醉意,口齿不清地对好友孙全道:「……愚出身将
门,曾随谢献武兵败苻坚,后为会稽王所重。会稽王以愚为散骑常侍,出任徐州刺史,镇鄄城,愚一心一意为朝廷卖命。」
孙全是清河、阳平两郡太守,看刘该将酒大半倒出碗外,伸手接过酒罐,劝道:「明则(刘该字),你醉了,别再喝了。」
刘该端起酒碗再度饮尽,呼着酒气道:「王恭死了,朝廷要让谢琰出任徐州刺史,便把愚赶到了彭城,说是北青州刺史,却只有四郡之地。呵呵,玄恩,你是清河、阳平二郡太守,就占了一半。」
孙全叹道:「说来说去,还是我等出身寒微,比不上王谢这样的上品门阀。」
说着,孙全主动将两人的酒碗倒满,愤懑地道:「我等出生入死为国厮杀,还不如那些门阀子弟坐享其成,位居***。」
刘该的手将酒碗扫落,酒水泼酒在席上,吭声道:「燕国派军前来,愚向朝中求援,可是无人理会。北青州的兵马不过数千,怎是数万燕军的对手,愚为保全百姓性命,不得不降。」
孙全顾自将碗中酒饮尽,道:「燕国的北青州与晋国的北青州,都是一样,你看那百姓还不是照常纳赋,管他交给谁。」
刘该的面色变得狰狞起来,道:「晋朝命杨安玄为北青州刺史,此獠恐怕不能让愚安享太平。三月魏宜都公、豫州刺史穆崇暗中派人给愚送信,让愚作为内应,夺取豫州之地,答应事成之后保举愚为魏兖州刺史……」
孙全脸色一变,压低声音道:「明则兄,你醉了,慎言。」
刘该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从墙上抽出宝剑,借着酒劲在堂前挥舞,边舞边道:「大丈夫当奋起求功业,玄恩助我。」
孙全看着眼露凶光的刘该,叹道:「愚陪明则兄同生共死便是。」
刘该哈哈大笑,扔了手中宝剑,坐回席上,低低的声音道:「穆太尉六月便会率军南下,届时你我率军西进,从萧县、下邑前往睢阳,无需我等沙场厮杀,只要在睢阳城附近等候魏国大军,便可坐享富贵。」
孙全咬咬牙,道:「既如此,愚明日便先回郡中,召聚兵马与刘刺史一同起兵。」
送走侍女,刘该踉跄回席,思忖孙全家小皆在彭城,应该不会暗中告密,就算他想告密,也不知向谁告去,晋朝、燕国?
刘该放声狂笑起来,自己原来是丧家之犬,不知主家是谁,先晋后燕再魏,也算是三姓家奴了。
「世人都道吕布是三姓家奴,反复无常,愚今日方知奉先之苦。」刘该愤然掀翻身前案几,吼道:「要取富贵,三姓如何?五姓又如何?」
「注(1):《资治通鉴》上记录索度真、斛斯兰攻打徐州,据专家考证索度真很可能是穆崇的称谓。
(2):《穆天子传》记载:天子猎于郑,有虎在葭中,七萃之士擒之以献,命蓄之东虢,因曰虎牢。虎牢关三英战吕布是假,决定汉楚兴亡的成皋之战和李世民生擒窦建德的武牢之战皆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