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很久以前那个少年,总是在无人的夜里修炼静坐到天明,仿佛只要他一眨眼睛,人就会消失不见。
摇了摇脑袋,甩脱这种不真实感,他脚步放的极轻走了过去,正打算开口,然后看到了
对方隐于沙发扶手下的手拿着个手机,正在刷微博,出于惊人的目力,他清楚看见了那是江砚的微博主页,且杜砚表情严肃,仿佛刷的不是微博,而是在批阅国家大事一般。
商砚嘴角抽了抽,果然脑补是病,得治,眼珠转了转,选择了一个杜砚绝不会拒绝的说法,陛下,您批阅奏折许久想是累了,我做了吃食,要用些吗?
杜砚一顿,手指上滑,屏幕上闪烁着江砚扮可怜的自拍和一叠黑乎乎的玩意,配文:做饭真的好难呜呜呜,辛苦做了半天哭着也要吃完。
吃食?他将图片放大,盯着那黑乎乎的玩意看了一会,太阳穴突突地跳,但出于强大的对演素养面上还是端住了。
他沉思良久,最终将手机屏幕举起来,示意商砚看屏幕。
那是以前的事,现在水平进步了。商砚微笑,实则内心已经问候了江砚的祖宗十八代,很明显他即将要二度穿帮了,等下回房就清空微博。
他实在搞不懂,统共都没有一千粉丝,评论转发全是个位数,没准还全是僵尸号,究竟是什么支撑江砚每天坚持不懈的早中晚各发一条微博?
杜砚:
欧式的餐桌上摆着相当家常的四道菜,红烧茄子,莲藕排骨汤,蒜蓉娃娃菜和鸡汁豆腐,单从卖相来看,倒是极为不错。
杜砚愣了愣,自从母亲死后好像再没有人特意为他做过东西,想起母亲,他的脸色阴沉下来,还夹杂着一丝恐惧。
对方如此外泄的情绪实在相当少见,商砚有些莫名其妙,变脸简直比变天还快,但想想也释然了,两兄弟的母亲自杀于他们六岁那年,而当时最先发现的就是杜砚。
自那以后性格就一天天阴郁孤僻起来,而杜寻则是一天天变的叛逆放浪形骸,虽然两个都不怎么样,但后者明显更适应这个时代。
他想了想,放柔声音徐徐开口:陛下不喜欢吗?对方明显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得先将人拉出来。
没有。杜砚一秒进入状态,面无表情道:你做的,朕都喜欢。
商砚:好歹没用那尴尬的含情脉脉的表情了,也算是一种进步。
杜砚走过去坐了下来,其实平常他不会吃别人做的东西,但这桌上的东西,不知为何竟很轻易就勾起了他的食欲,拿起筷子正欲夹菜。
一道炙热的视线很快落于他的手上,仿佛要盯出个洞似的,他挑眉,看向视线的主人,似笑非笑道:朕又不会跑,你不必盯得如此紧。重点是这样让他还怎么吃的下去?
您说的是。商砚从善如流地收回视线,但余光依然紧盯对方的每一个举动。
杜砚其实表情很少,这次用餐也不例外,他平静地用完了一顿饭,对于菜品也是夹的异常均匀,叫人窥探不出真实想法和喜好。
但商砚是什么人?在经历过与两个变态谈恋爱后,察言观色的本领可以说是炉火纯青,没有表情恰恰最能说明问题,杜砚平时都会皱一下眉,此次没有说明对这菜品是极满意的。
尽管对方掩饰的很好,但在品尝红烧茄子和莲藕排骨汤脊背要放松一些,而这两道菜,是叶凌平时爱吃的。
其实叶凌和萧弈的口味很像,但总会有一些差异,这四道菜是特意选出来的一方喜欢另一方不喜欢的。
商砚揉了揉额头,今日的试探并没有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反倒越发迷惑了,他一日一夜未睡,本就靠一股精神气撑着,此刻试探失利,那疲态就显了出来,眼下的青黑就明显起来。
你杜砚静静看了一会儿,难得良心发现,去休息吧。
你今天不演了吗?商砚有些震惊,本来以为还得多费些口舌才能脱身。
杜砚:我困了,今天想休息。
那我先上去了。简直再好不过了,商砚看了眼时钟,十点过五分,祈祷杜砚以后都这么早睡,于是补充了一句,熬夜不好,你也早点休息。
好。杜砚笑了起来,这是第二个对他说早点休息的人,第一个人是母亲,只是那时候母亲已经如同疯子。
寂静的夜里,女人总是披头散发歇斯底里地大吼,你为什么不早点睡?你这个怪胎,变态,为什么这种事偏偏发生在我身上?
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夜都会上演几个小时,他至今记得,母亲那疲惫的眼睛里夹杂着恐惧、厌恶和爱,尽管如此,他依然很怀念。
毕竟每次发完疯后母亲都会抱着小小的他道歉,而后为他做上一桌美味,她恨他怨他,却又是漫漫长夜里唯一肯陪着他的人。
他低笑起来,不知持续了多久后,磕磕绊绊起身走到一个抽屉前,拉开是满满一抽屉牛奶糖,抓了一大把回到沙发上。
乖,你安静闭一会眼睛,妈妈给糖你吃好不好?仿佛看见那个疯癫却爱他的女人正在身旁低声轻哄。
他躺在沙发上闭眼,剥了一颗糖丢在嘴里,一如既往的甜,冲散了心底那一丝苦涩,于是他说,好。
商砚沐浴完打算回房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如今是初秋,白日天气适中,但半夜还是很凉的,就这么合衣躺一夜,铁定要感冒。
叹了口气,还是回房拿了一床薄被下楼,还没接近沙发,就嗅到了一阵浓浓的奶香味,心间有些怪异,于是他绕到沙发前看了一眼。
茶几上摆着大把牛奶糖,旁边还有一大堆吃过留下的糖袋子,粗略一扫至少得有十几之数。
商砚:万万没想到,霸道总裁居然爱吃牛奶糖。
他有些好笑,走过去仔细替人盖上被子,杜砚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中和了过于锋利的五官,再加上那股甜腻的奶味,莫名显得有些可爱。
手先于思想捏了一下,很快就像做贼般地移开了,怀疑人生两秒钟后,正欲溜走,被被子包裹的人开始不老实起来。
一双手似是无意从被子里抽出,又似是无意揽住他的腰,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跌落在一个怀抱里,与此同时,一个柔软凑到他唇边,抵了一个圆鼓鼓的东西过来。
奶味弥漫在口腔里,非同一般的甜,是牛奶糖,罪魁祸首还嘟囔道:这果冻都不甜,还我的牛奶糖。双眸紧闭,像是在做梦。
果冻?不会是指他的嘴唇吧,商砚脸色黑了黑,把人推开站起身来,在把嘴里这个再吐回去和重新拆一颗之间犹豫了一会,选择了后者。
他重新拆了一颗糖塞到人嘴里,那微皱的眉头果然平复下来,又给人盖了被子,而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直回房间关上门,狂跳的心脏都没有平复下来,指尖还残留着那微暖温度和滑嫩的触感,他并不爱吃糖,但嘴里这颗却格外香甜,脸色阴晴交错了一会儿,还是没有选择吐出来。
不可否认他有些心动,他上床靠着床背,一边删江砚的微博一边总结这几天的收获。
杜寻给他的感觉很像萧弈,但却对他第二世的容貌和石头胎记很执着,杜砚有点像叶凌,却又对萧弈那个朝代很执着,最重要的是两人都让他有心跳加速的感觉,他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他并非三心二意的人。
其中一定漏掉了非常关键的一点,于是他打开脑海里的剧情,又开始仔细研究起来。
确认人回房后,杜砚蓦地睁开眼睛,神情相当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