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那边都是行动派,就在云骞还在查廖曼的出账记录时,派出所那边已经回了电话过来,声称根据赵宇父母的口供所言,赵宇的卧室内的确曾经摆放过一只圆形的相框,相框里的照片是同村赵宇发小和他的合照。
赵宇的父母说,孩子的发小名叫谷粟,在城里一所二流大学读大一,学的是土木工程。
云骞看了安岩一眼,问道:那我们现在应该做点什么。
我从赵宇房间书桌的抽屉上发现一只带血的蚊子尸体,等我检测过DNA,与那个谷粟的DNA做个对比,如果成立,基本就可以断定他是凶手了,但在此之前,我们最好先找个借口搜一下谷粟的房间。
寂静的自习室,偶尔发出轻轻拖动椅子的声音。
头顶一盏吊扇晃晃悠悠,清秀的男孩抹了把下巴的细汗,收好书,推了推眼镜,起身打算先去吃饭。
刚出门口,就见自习室外站了两个男人。
其中那个个子稍矮一点的马上上前,轻声问道:请问是谷粟同志么?
男孩怔了怔,接着缓缓点点头。
那个矮个子的男人从口袋里掏出警员证:你好,我们是徽沅市刑侦总局刑事调查科的成员,方便跟我们走一趟么?
头顶的火球散发出刺眼的红光,空气中弥漫着沉闷的热气。
男孩擦了擦鼻底的细汗,抱着书的手微微颤抖着。
但他接下来的举动却有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书本掉在地上,发出巨响,引得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
而此时男孩已经攥紧拳头,向着面前的两位警察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一旁的云骞愣怔怔地看着他,接着求助性地望向一边的安岩,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安岩按下了他的手,声音冰冷:这是不打自招了么?
汗珠划过脸颊,在下巴尖上摇摇欲坠。
审讯室内,清冷的灯光映照出极其苍白的一张脸。
谷粟坐在桌子前,一动不动,犹如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于渊坐在对面,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子,表情是掩饰不住的嘲讽:
你胆子可真肥,杀了人都不跑,是打算放弃了?
破天荒的,谷粟竟然点了头。
于渊坐正身子,将检测报告扔在他面前:我们检测过在赵宇家发现的蚊子血,与你的DNA完全一致,说明你在开学期间还去过赵宇的家,我说得没错吧。
谷粟依然只是机械地点头。
并且我们从你的宿舍中发现了栗色的长假发,以及女士服装,还有小型往复锯
谷粟深吸一口气,打断于渊:不用说了,我全都认。
这倒是让于渊有点尴尬,他清了清嗓子,瞪了他一眼:说吧,为什么要杀害赵宇和廖曼。
需要理由么。
记录员的手顿了顿,他奇怪地看了眼谷粟。
不需要,杀人就是杀人,没有理由可言,但我们要知道你的作案动机。于渊摸着小胡子,斜眼瞧着他。
但即使谷粟不说,大家心里也差不多明了了。
世间文字八千万,多少人却最终败于一个情字之下,数不胜数。
十九年前,大禾村同时出生了三名婴儿,生了男孩的家庭喜上眉梢,设宴大请宾客;生了女孩的家庭愁眉不展,别人家前来道喜,女孩的父母也只是抱怨着什么女孩都是赔钱货,到时候还不是要跟着别人家姓。
随着时间的推移,三个孩子都渐渐长大,女孩亭亭玉立,男孩器宇轩昂,情窦初开的年纪,其中两个孩子就这样私定终身。
任何感情,无论是友情也好或是爱情也好,血淋淋的现实这里永远容不下第三个人。
同时倾心于女孩的另一名男孩谷粟,就这样将这份感情默默藏在心底,最喜欢的女孩,最好的兄弟,是该祝福他们的吧。
只是原本平静的生活,终于被一个不速之客彻底打乱。
一个女明星,眼熟却叫不出名字的那种,戴着时尚的墨镜,开着豪车,犹如天神莅临般降临于这偏僻贫穷的山村,她对女孩的父母提了个小小的要求,她要这个女孩,并且作为报酬,可以赠予这家父母十五万。
一个女孩在农村卖到十五万,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所以女孩的父母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当女孩无意间得知这个消息后,下意识想到的便是和心爱的男孩私奔,去到一个无人能找到他们的地方,永远地离开这里。
男孩遇到了半夜向他求助的女孩,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所谓的明天一早在村头等我也只不过是敷衍之言。
那个寒冬的早晨,他并未如约而至,更不会如约而至。
甚至于,在架起焚架将大哭大喊的女孩强行绑上去时,男孩依然只是冷冷地看着,仿佛这个即将要被烧死的女孩并不是曾经与他定下终身的情人。
在女孩闭上眼睛的前一刻,他看到的是父母得到巨款后餍足的眼神,乡亲们看好戏般戏谑的脸,男孩仿若同自己没一点关系的冷漠,除此之外,还有那个红了眼眶拼命要扑过来将自己救下来却最终被村民拉住的
青梅竹马。
谷粟。
那个给自己扎纸鸢,背着自己淌过长河的,最好的朋友。
粟哥,真好,你要去城里了。在谷粟收到录取通知书的当天,谭晓慧只是淡淡地这样说了一句。
淡弱的语气背后,却是无尽的艳羡。
低矮的山坡上,抬头便是漫天繁星,犹如一条巨大的长河,缓缓流向天际
以后,以后,我会也把你接到城里的。谷粟羞红了脸,慢慢挪动身子,向这个喜欢了十几年的女孩渐渐靠近一点。
再靠近一点。
想揽住她肩膀的手,最终却懦弱地停在了半空。
是了,在这个教育资源匮乏的贫瘠之地,作为村庄里唯一飞出去的金凤凰,谷粟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等将来自己出息了,有能力了,能配得上谭晓慧了,就将她接走,带她远离那个令她痛苦了十多年的地方。
只是,意外又再一次先未来一步来到所有人中间。
所有的期盼,全数的付出,心动时那张恬静的脸,牵手时掌心的温度,顷刻间灰飞烟灭。
而此时此刻对于谷粟来说,活着,唯一的目的就是复仇。
向夺他所爱的人复仇,向杀他所爱的人复仇。
他先借故接近廖曼,讨得她的欢心,趁她睡觉时用陶泥偷偷模印了她家的钥匙,买了假发长裙以掩人耳目,如同云骞分析的,廖曼所谓的女鬼确实也是谷粟在装神弄鬼,他有了廖曼家的钥匙后便出入自由,在廖曼被他吓到躲进卧室后才开门走人。
他以同样的方式杀害了赵宇,将两人的鲜血洒在谭晓慧的墓前以此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