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唐枣也下意识的笑了,一个圆圆的梨涡在唇边荡漾开。
厨房的铁锅上头搁着一个三层大蒸笼,蒸笼里估摸着是蒸的杂粮馒头。
米粮便宜,一斤大米才买的上一角钱,农家里其实不怎么缺粮食,只缺钱。
田里种的作物都买不上钱,一个壮年男子一年的公分才400,年头好一公分给你地上两毛钱,满打满算一年挣上80块。若是一般的年成,还抵不上两毛钱。
唐枣叹了一口气,摸了摸有点干涩的嘴唇,这也难怪唐爷爷执着于家里出个文化人,对于这个年头的人来说,吃商品粮的总是高村里的人一等,有哪些个没个口德的还会贬低一句:地里刨食的泥腿子。
可谁祖上没个地里刨食的?
唐奶奶正在给唐爸爸煮糖水鸡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一转头,唐奶奶就看见唐枣只穿着一件单衣就出来了,连忙赶唐枣去房里加衣裳。
唐枣看着在灶间烧火的唐爷爷穿着一件单衣却都热的流汗,唐枣无奈,有一种冷叫做你奶奶觉得你冷。
唐枣赖在这不肯走,又是撒娇又是耍赖,一会儿拉扯着唐奶奶的衣袖,一会儿抱着唐奶奶的腰撒娇。
唐奶奶无法只好叫她呆在着灶门口的火边,不要冷着了。
唐爷爷招手叫唐枣过来,将一个凳子平放在地上移到灶门口最温暖的那个地方,又撸了一把稻草垫在上面,这才让唐枣坐下。
唐枣坐下了从柴火堆里抽出来一根棉梗一端放在垫着的一块砖上一端放在地上,使劲用脚踩断,对折,将柴火放在灶里烧。
火舌舔舐着黑漆漆的锅底,锅里的水咕噜咕噜的冒着泡,香甜的白糖混着新鲜鸡蛋的味道直直的往唐枣鼻子里钻。
唐枣下意思的咽了口唾沫,糖水鸡蛋是专门为离家远行的人准备的,唐奶奶说,吃碗糖水鸡蛋,一路上平平安安。
唐奶奶看到唐枣已经坐好,没说话,将手里的锅铲搭在锅沿边,挪动着步子走到橱柜边,打开木头纱窗橱柜的门,从里面端出一碗已经放温了的粗瓷碗。
唐奶奶将碗递给唐枣,粗糙的手抹了抹额上的薄汗。
唐枣双手接过碗,鼓起腮帮子朝着冒着热气的碗吹了口气,碗里是一个煮的流心的鸡蛋,白嫩嫩的蛋白像一薄纱白裙包裹着黄澄澄的蛋黄,一朵盛开的鸡蛋花。
另一个锅上蒸的是馒头。
唐奶奶整的这些馒头都是给唐爸爸准备的,他一个壮年男人吃的难免多些,怕是到时候路上赶路急,没地方吃饭,唐奶奶担心唐爸爸会饿着,一个母亲不管自己的儿子多大总是放心不下。
唐爷爷看着唐枣在这而可以看着灶里的火,就给唐奶奶打了声招呼,出门去给唐爸爸借牛。
唐爷爷走了一会,唐妈妈走进厨房,唐妈妈看见唐枣了,她冲着唐枣招了招手,“才起来,还没洗脸吧,你看你这头发扎的,现在都是一个大姑娘家家了,还不讲究。”唐妈妈抱怨着,但是自己却走到唐枣身边,给唐枣将胡乱扎起的头发编了个顺溜的麻花辫。
唐枣反过身去,抱住唐妈妈的腰,这是她的母亲,一个有血有肉的亲人,不是简简单单两三笔写出来的那个失去孩子遭受家庭聚变抑郁狂躁的疯女人。
唐妈妈搞不清楚自己女儿怎么突然抱住自己但是她很享受女儿对自己的依恋,唐妈妈摸了摸唐枣柔顺的长发,拍了拍女儿的背。
唐枣抱了一会儿将唐妈妈放开,唐妈妈这才去橱柜里拿出几个用橘子罐头瓶子装的辣酱,这是唐妈妈自己独有的手艺,连唐奶奶都会对这辣酱称赞一声。
辣酱的制作的材料不算贵,但是手段却是繁复,唐妈妈一年也就年关的时候才会弄上一坛子,小心的用土陶的坛子装好在用一层油布一层棉布细细的盖住坛子口用绳子绑好,密封一年以上才可以拿出来吃。
唐枣家里人都好这一口,这次唐爸爸要去找唐枣的二叔,唐妈妈把剩下的半坛子酱都用罐头瓶子装好了,装了五六瓶的样子。
唐妈妈姓谢,是个下乡知青,但是家里条件一般,唐妈妈是自己要求下乡的,她不想呆在那个家里,后来除了生下唐枣抱着唐枣去见了一回娘家人,却是不欢而散。下了乡的唐妈妈和追求她的唐爸爸在一起了,说来已经快二十年了,唐枣现在都十八岁了。
一家人忙忙碌碌的给唐爸爸准备行礼,但是其实最后带上的并不多,借了村里的牛再加上自家的板车就成了牛车。
天还是黑着,唐枣估摸着现在最多凌晨三点,唐爷爷赶牛车唐爸爸给唐爷爷打着电灯,天还是黑的,爷俩要乘早走,运输队可是不等人,告别了家里的人,唐爷爷甩着鞭子抽起了牛的臀部。
车渐渐走远了,直到再也看不见哪一点光亮,唐枣有些犯困了,眼皮子都开始打架,唐奶奶看了看灰蓝色色的天空又看了看揉着眼睛的唐枣,让唐枣和唐妈妈都去睡一会,天还没亮呢。
***
猪圈旁的那颗枣树上面已经没有香甜的枣子了,树上的枣子都下下来了,唐奶奶给晒干了,弄成干枣。
唐枣蜷着身子蹲在门口,眼睛盯着门下半米处的一滩小水洼,水洼里有一群蜉蝣的尸体漂浮在水面上,小小的一只蜉蝣若是看不仔细倒是会忽略,水洼里却是成群的死去了的蜉蝣漂在水面上结成一张秘密的网。
一场秋雨一场寒,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夏天已经过去,秋天来了,唐爸爸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也已经半个月没有信了,唐枣有点担心,唐妈妈最近也是常常念叨着唐爸爸。
那天送完唐爸爸,唐爷爷还赶回来又吃了顿早饭,想起来却是已经隔了快一个多月了。
唐枣不止担心远在泸市的唐爸爸唐枣还有点担心自己,最近唐枣有点奇怪,自从过完十八岁的生日自己身上的香味就越来越明显,以前还可以用艾草熏熏遮掩着香气但是现在那股子像是雏菊又像是兰花的香气越来越浓一般的遮掩都遮掩不住。
唐枣叹息一声,若是些平常的想起倒还好,可这又是雏菊又是兰花偏偏都是村里人没过见的供销社里卖的雪花膏没有的香气,如何解释倒成了老唐家的烦心事。
这个年头越是出众越容易被盯上,家里人一致认为还是让唐枣在家里呆在,免得被有心人盯上。
家里人都这么说,唐枣也觉得自己这样出去不太好,就乖乖巧巧的点了头同意了。
唐枣家除了隔壁是江子安家外就是那座没人住的老房子了,江子安腿伤了钟医生让他好好养着,这快一个月唐枣没去江子安家找过江子安,江子安躺在床上养伤也没能出来看看唐枣。
倒是李小桃三天两头的来老唐家找唐枣玩,唐奶奶也怕唐枣一个人天天闷在家里心里头憋出病来,所以对于咋咋呼呼的李小桃倒是没什么意见还挺欢迎李小桃来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唐枣用一根捡来的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地面,老远就听见李小桃的声音。
“枣,我跟你说,今天可真是气死我了。”
唐枣站起身来,站在门槛上,就瞧见李小桃气呼呼的拿着手里的小竹杆抽打着路上的野草,也亏得唐枣家门口是一条小路,路边上的草还长得挺茂盛,不然可是没东西给李小桃发泄胸口的闷气。
李小桃看见唐枣站在门槛上看着自己,连忙扔下手里拿着的竹竿子,跑了过去,凑到唐枣身边跟着唐枣一起进了唐枣家的院子里。
唐枣家的院子很干净,李小桃每次来唐枣家都十分惊奇,为什么同样的是家里养鸡养鸭唐枣家就干干净净,自己家稍微不注意打扫就脏的没地方下脚。
唐枣家的农具都放在杂物间收拾的整整齐齐,鸡鸭唐爷爷每天早上出去的时候都会将鸡鸭赶去屋子后面的一片小竹林里,不让鸡鸭到处在院子里乱跑。
李小桃恨不得自己家和唐枣家换一换位置也有个地方放养鸡鸭,但是一想到唐枣家离村口最远,不管是赶街还是上学都得比住在村子中间的自己早起来十多分钟,李小桃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能多睡一分钟就绝不早起。
李小桃和唐枣走进堂屋里搬出来两张有靠背的竹椅子,把竹椅子放在院子里的葡萄藤下头,李小桃就开始劈里啪啦地讲了起来,说来唐枣着一个多月足不出户却对村子里的情况一点不陌生多亏了李小桃。
“枣,我跟你说,现在那李曼丽可是真得意,尾(yi)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自从上次从坳里头找回来一人参买了之后,说什么把这钱就用来到时候给队里买一台拖拉机,就那样小拇指一样大小的人参能卖多少钱,还拖拉机,给江子安看腿都不够,江子安的腿怎么着也得有她李曼丽一半的责任,对了枣,听说江子安看腿的钱大队里只给报了十分之一,剩下的都得江子安自己想办法。”
唐枣静静的听着,想了想确实如此,但是唐枣才不相信女主李曼丽肯把这人参让出来没有留后手,她倒是不觉得江子安搞不定毕竟江子安可是日天日地的大反派啊,就算只凭着他自己,这治腿的钱江子安还是会有办法的。
李小桃看着唐枣没有什么反应,也不在聊这个话题。
“枣,你是不知道,咱们村半个月前又有知青来了,我昨天专程跑去知/青/点看了,我的天有一个男知青长得可真是,反正,你懂我的意思吧。”
唐枣看见李小桃对着自己挤眉弄眼,好笑的点点头,桃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花痴。
“哎呀,要是我能嫁给那个知青就是半夜里也会笑醒。”
唐枣忍不住了噗呲笑出了声,李小桃恼羞成怒过来挠唐枣的痒痒窝,唐枣反击。
两个对挠痒痒窝没有抵抗力的女孩子笑闹了起来,院子里属于青春的笑声飘得很远。
第6章
唐枣的确没猜错,江子安确实是有法子还钱。
当初的李曼丽也没有猜错,江子安这个人确实喜欢留着后手。
那天找到人参之前江子安就把三颗人参里最大的那颗给挖了出来藏好了,再将自己挖人参时留下的坑埋上踩实用东西掩盖住的时候,一时间没有察觉才被野猪给顶了。
李曼丽也确实不止找到了一颗人参,她把最小的那颗当成自己艰难找到的,中等大小的那个自己藏着了,没有拿出来。
江子安从床上坐起来,撑着拐杖一点一点的挪动着走到后院去,江奶奶眼睛不好使屋子里比较暗光线不好,江奶奶搬了个凳子坐在屋檐下就着明亮的天光缝衣裳。
江子安是个大小伙子赶着重活,衣裳什么的总是磨损消耗的快,江奶奶身体不好,上工也挣不了几个公分,索性江奶奶呆在家里收拾收拾自家留着的几分自留地,给江子安补补衣裳鞋子。
家里头艰难守着祖上留下来的这座老房子,却没什么钱财,江奶奶硬是供着江子安读完了初中。
江子安也争气,可惜江子安最后还是退下学来,江奶奶的身体耗不起,江子安放心不下江奶奶,最后还是回来陪着江奶奶,为了这事江奶奶没少和江子安怄气。
江奶奶将手上有点松了的顶针紧了紧,江子安的鞋子费的快过段时间就得补上一补。
江奶奶手上拿着的这双鞋江子安都穿的前面裂了一个大口子,非得要补了,不然实在是穿不出去。
江奶奶将针穿进鞋底,细碎斑驳的阳光撒落。
江子安撑着拐杖走到自家的自留地的西北角落里,这里种的是红薯,江子安揉了揉眉心,他知道这人参若是不精心炮制药性是会散的,但是他又断了腿,江奶奶眼睛也不好是不可能把这人参拿去药店里换钱的。
江子安只能冒险忍着痛将这人参种在了自家自留地里,万幸的是这人参倒是活了,可惜叶子蔫哒哒的。
江子安倒是不在意,只要是活着的就好,能卖钱就行。
过了快两个月了,江子安还不能正常行走但是倒是可以撑着拐杖下来慢慢走着只要腿上不使劲就行,钟医生说这腿得好好养着不然容易留下病根若是不幸可能以后走路会受到影响。
江子安原本不打算急着将这人参买了,但是为了养着这条腿家里本来就没多少的积蓄更是少的快,江子安已经不止一次无意间看见江奶奶眉头不展,暗地里叹气为钱发愁。
“安哥,我来了。”
江子安扭转脖子侧过头去看,是一个胖乎乎的青年男人甩着膀子朝着跑了过来。
这个男人姓田名满,家里是住在镇上的老爹是猪肉铺子里卖猪肉的,这年头也只有食堂、国营饭店和肉铺子工作的家庭才能养出这样一身饱满的肉来。
其实这田满也不是真吃成这样胖的,小时候生病发烧镇上治不好,他爹妈疼他将田满送去市里医院看病,用了老贵的抗生素结果病确确实实是好了,但是田满整个人开始发胖。
因为这体型,田满在上学的时候没少受到欺负,还是一次田满和江子安同桌之后看见了将那群人给教训了,那群人才罢休,也是因此,田满死皮赖脸不顾江子安的冷脸为江子安鞍前马后,正式成为江子安的迷弟。
江子安没有说话,用拐杖敲了敲眼前的地,示意田满看。
田满蹲下身子,仔细摸索着这块红薯地,直到看见一根有两根手指合并起来粗细的人参就这样被种在地里。
田满心疼的抽气,双手护着地里的参,想碰又不敢碰,双手不知道放在那里号。这样大的人参可是值好多钱呢,就这样如同种萝卜似的插在红薯地里,真真是暴殄天物。
田满没敢把自己心里想的话说出来,只是将弯着的肥腰折的更狠了,实实在在地蹲在地里,用肥的一个个指节突出的手将人参周围盖着的红薯秧子的叶子扒拉开来。
田满虽然胖但是身体很虚,田满他爸带着田满去看过老中医生,老中医说田满内虚气弱,需要进补元气,若是有上好的人参灵芝最好不过,但是这年头那里有那么好的机会去找到补元气的人参灵芝。
田满有些心动但是他知道他安哥叫他来,不会是只让他来看看着人参,田满恋恋不舍地站了起来,决绝的转身看着江子安。
“安哥这次叫我来,应该是要将这人参出手吧,安哥我也不瞒你,这人参我想拿下,你是知道我这些年里家里人都在给我找人参,上次听到镇上有人卖,我爹娘就去了但是时机不好没赶上,那卖人参的已经走了卖给一个县上当官的老婆了,这次我田满厚着脸皮向安哥讨要一点折扣。”
田满说完已经不敢抬头看江子安了,胖乎乎的两只手搓来搓去。
半响没有声音,田满都以为江子安不会答应,毕竟这东西若是好好买了,说不准不仅可以拿到钱财还可以结交些有权利的人。
江子安看着拘谨的胖子田满。
“可以,拿去吧,镇上那次你们准备用多少钱买的那根人参多少这根就买你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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