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侍从笑眯眯地说:“戚公子,王子殿下被要事稍微耽搁了一下,要迟一点才来。请你先在这里等待一下,用些糕点。”
桌子上摆放着酒,还有一些糕点,卖相很好。
不过,房间的主人不在,她一个人在他房间里吃东西,好像有点不太妥当。戚斐随意地点了点头,手捏着衣领上轻微地扇了扇,觉得这里有点闷热了。多隆察的寝殿里,飘着一股十分甜腻浓郁的香气。应该就是从那些燃烧驱虫药片的炉子里飘出来的,和戚斐这几天在自己暂住的毡帐里闻到的清淡气味毫不相同。反而有点像她收到的信上的气味。
她忍不住问道:“好香啊,这是什么味道?”
“戚公子,这是驱虫的熏香。”
“熏香?我怎么觉得,好像和我住的地方的味道不太一样。”
侍从笑着回答:“戚公子真有眼光。这种熏香是从遥远的安息之国货运来的商品,是用十分稀有的花朵研磨制成的,数量少还昂贵。三年前,我们多隆察王子就喜欢上了这种熏香,后来就渐渐变成了只用这种熏香了。从那之后,不管是起居的场所,被褥枕头,还是衣服鞋袜,王子殿下都指定要这个味道。”
“原来是这样……”戚斐自问是欣赏不来这个味道了。一开始觉得还挺好闻的,可如果在不透风的地方闻久了,就会有种很闷的感觉。
就在这时,毡帐外面,终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侍从掀开了帘子,多隆察大步走进了这里,见到戚斐坐在桌子旁边,就哈哈地笑了起来。
戚斐连忙起身行礼。
“哈哈,不必多礼,坐下吧。”多隆察的手有意无意地在戚斐的肩上停了停,暗暗用了点力,让她坐下来,亲自给她倒了杯酒:“来,先喝了!”
戚斐无法拒绝,只能接过,浅浅啜了一口,就被酒味辣得差点呛到。她放下酒杯,忍不住问道:“不知道王子殿下召见在下,所为何事?”
多隆察笑得有些暧昧:“没事就不能叫你来了?”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呵呵……”多隆察眯起眼睛打量她,从喉咙里发出了几声低沉的笑声:“不用那么紧张,我又不会吃掉你。”
“……”戚斐被他油得浑身哆嗦了一下,等鸡皮疙瘩褪去后,才讪笑道:“殿下真爱开玩笑。”
“实不相瞒,当天文试的时候,我有种和小戚你一见如故的感觉了。那时就想着,一定要找个机会和你把酒言欢。”多隆察亲自又给她斟了杯酒:“来,今天我们就好好聊聊,不醉无归。”
不醉无归个鬼啊,难道这个火鸡王子叫她过来陪他喝酒,是想灌醉她吗?
她不知道这副身体的酒量如何,万一是喝醉了之后就会乱说话、爆出秘密的那种体质,岂不是糟糕了……戚斐暗暗担心,慢慢地将杯子接了过来:“既然殿下有雅兴,在下一定奉陪。”
她本来想偷偷将酒倒在别的地方,可多隆察的眼睛还一直看着她,戚斐没办法,只好喝下去了。
“哈哈哈!好!我就欣赏你这种人!来,我们继续喝!”
……
五六杯酒之后,戚斐开始感觉到不妥了。她这副身体的酒量确实不太好,但醉了之后,却不是狂躁想说话的类型,而是没什么精神想睡觉的那种。多隆察的声音开始有些听不清了,戚斐捂住了额头,忽然感觉到手背有人覆了上来,轻轻地揉了揉,登时一个激灵,抬起头,就发现原本坐在她对面的多隆察,不知何时,已经亲昵地坐到了她的身边来,语气是满满的暧昧:“醉了吗?”
“……卧槽!”戚斐连滚带爬地翻身一缩,躲开了他的咸猪手:“你干什么?!”
多隆察却顺势抓住了她的两只手,含情脉脉地说:“小戚,其实那天我在文试上见到你,就觉得很喜欢你了……”
卧槽,搞半天了,这个火鸡王子原来这么色胆包天,居然敢打她的主意!
戚斐的头皮都要炸开了,嘴角猛烈抽搐,强调:“多隆察王子!你醉了!看清楚,我是男人,不是女人!”
多隆察王子仿佛就等着她这句话,笑得更暧昧了:“男人——不是更好吗?”
戚斐:“……”她现在改口说自己是女人还来得及吗?
算了,还是赶快跑比较实际。戚斐不和他废话了,就想从地上爬起来。无奈没起来,就被重重地扑倒在垫子上了。
“滚啊!死变态,我不是断袖啊!”戚斐抓狂大吼,感觉酒气都从脸上蒸发出来了,忍无可忍地抬起了膝盖,就想踹他。多隆察赶紧避开,戚斐抓紧机会往前爬。忽然听见背后一声痛哼,多隆察的身体歪了歪,骤然失去了力气,扑倒在了她的身上,一动不动了。
戚斐惊魂未定地抬起脖子一看,多隆察沉重如死猪的身体被一双大手捞开了,薛策焦急的脸出现在了她眼前:“戚斐,你怎么样了?!”
“没事……”戚斐身体还有些发软,被薛策扶了起来。
见她衣物什么的都还完好,薛策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可戚斐仍感觉到,他捏着自己的手,用力很大。阴沉的脸色,仿佛酝酿着一场可怕的风暴,连忙开口:“你怎么会来的?”
“我回来之后,就听说你被叫过来这里了,见你这么久都没回来,打算来这边看看你。结果还没进来,就听见了你那句……‘我不是断袖’的叫声。”
“这个火鸡王子灌我喝酒,以为我是男人,还想对我霸王硬上弓,幸好你来了……”戚斐后怕地喘了一会儿气,发现多隆察一直趴在地上没动:“他不会死了吧?”
纵然愤怒,为了大局,他们也不可能在这里杀人。薛策轻轻吐了一口气:“没有,我留着力。”
“你把他打晕了?”
“对。”薛策忽然抬眼:“有人来了。”
戚斐一听,就迅速就推开了薛策,从他怀里钻了出来,免得让人看见两个男人抱在一起。刚一稳住,公主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和薛策一样,她也是被这边的响动吸引了,才过来看的,看见眼前的满地狼藉,她暗碧色的眼眸睁得极大:“这是怎么了?!”
来的人是公主,那还好一点。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戚斐连忙抓紧时间表明了自己的清白,阐述了前因后果。不过她修改了一点细节,只说多隆察在躲避的时候,自己摔倒,后脑勺砸到桌子上晕过去的。
公主显然也知道自己的兄长是个什么人。却没想到他居然连从北昭来的、向她求亲的使者团里的人也不放过。看见瘫在地上、成了一滩烂泥的多隆察王子,公主的脸上明显闪过了一丝嫌恶:“我知道了,放心,这件事我会向父王解释的。”
“那就谢谢公主了。”
戚斐被薛策搀扶着,和公主一起走到了毡帐的外面,呼吸到了新鲜空气,才觉得舒服了点儿。戚斐转头,看向了公主,就吃惊地发现了公主的脸上,居然冒出了许多红色的可怖的疙瘩,而明明刚才进去多隆察的寝殿时,她的皮肤还是光洁的。
侍女们也看见了这一幕,齐齐吓了一跳:“公主,你的脸……”
公主接过了镜子,也被自己的样子吓了一跳,被侍女们匆匆搀扶回了寝宫,找族医来了。
薛策托着戚斐的手肘,看着公主的背影远去:“原来,关于公主的怪病传言,真的是空穴来风。”
“是啊……”
刚才那的确很像过敏症状,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公主会突然发病。
“我们也先回去吧。你还走不走得动?”薛策端详她的表情,自己做了判断:“好了,我抱你回去。”
“别别别,我现在可是男人,你抱我怎么行?”
最终讨价还价后,戚斐趴在了薛策的后背上,让他背自己回去。
路上,明明已经从多隆察的寝殿离开了一段时间了,可在她鼻端缭绕着的那股香气,还是经久不散,仿佛已经黏在她的衣衫上了。那家伙寝殿里的熏香,也太浓了。
慢着,气味,香气,花粉……
戚斐混沌的脑海中,突如其来地,闪过了一阵刺眼的白光。
这世界上的过敏源有很多种,而且因人而异,比如动物的毛发,比如鱼虾蟹,甚至是阳光。
而她似乎,已经找到公主的过敏源是什么了。
第48章
这出闹剧落下帷幕之后,众人得知了前因后果,都深深震惊于多隆察王子的好色和大胆,有几个义愤填膺的,都恨不得跑去多揍他几下了。戚斐本人倒是提心吊胆了一段时间,担心那个变态火鸡王子会报复他们,或者是阻挠他们借兵。
结果她白担心了。也不知道是多隆察酒醒后理亏心虚了,还是公主替他们摆平了麻烦,总之菏阜王全程好像都不知道这件事一样。
只可惜没办法向公主证实一下猜测了。因为自从那天在多隆察的寝宫门口起了红疹之后,公主就因为身体抱恙,多日没有在人前出现过,原本定好了时间的武试,也被延迟了。
虽然暂时没有比赛,但在这期间,菏阜族内也并不风平浪静。因为最新版本的八卦已经再度起飞了——据新版的传闻所言,素来男女不忌、尤其喜爱貌美少年的多隆察王子,在文试当天,对来自于北昭的求亲使者团的美少年画师戚斐一见倾心。为了得到后者,他使计将画师诱拐到了自己的寝宫,威逼利诱,欲行不轨。就在危急关头,公主突然如天降神兵一样驾到了,搅黄了多隆察的好事。原来,公主也早已对画师暗生情愫,知道王兄用这么下作手段抢她看中的美人,就二话不说赶来救人了。只是上天也见不得她和画师的结合,所以在救下心上人后,公主就不幸病倒了……
这出糅合了三角恋、伦理、狗血、犯罪(?)、男男与男女之恋等元素的曲折故事,很快就乘着风传遍了菏阜。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戚斐成了那个传说中引发了公主和王子争夺之战的“蓝颜祸水”,就算每日不出门,也要迎接来自于自己人的揶揄眼神,简直是欲哭无泪。
不过她也并没有忘记现下最要紧的事,是她新发现的公主的秘密。
屏退外人的房间里,只有她、薛策,以及裴文瑄三人在。
薛策愕然难掩:“你说……你知道公主的怪病是怎么来的?”
裴文瑄也追问:“是什么?”
这件事要说明白,就不能含含糊糊的了。戚斐深吸口气:“简单来说,她身上出现的,是一种过敏症状。”
“……过敏?”
古代并没有过敏这种疾病。如果一个人酒精过敏,会被称为喝了“病酒”,若是因此死了,就称作“醉死”。如果一个人因为花粉过敏而起了红疹,身上的红疹多半会被描述为“桃花癣”。零零散散的,并没有归结到一个病症中去。
“你们可以这样理解——世界上的人的体质,是千差万别的。有一类人,一旦接触到某种东西,身上就会出现赤红色的皮疹,皮肤会无比瘙痒,甚至会腹泻,呕吐,喉咙水肿,呼吸困难,甚至是昏迷和死亡。这种情况,就被称为‘过敏’。”瞧见两人的表情都有点像是在听天书,戚斐只好举了一个例子:“你们应该听说过类似的例子吧,有些人,吃完鱼虾之后,身上会起红疹,会腹泻拉肚子,这就是海鲜过敏的症状。公主那个所谓的怪病,就是过敏。”
“你……怎么会懂得这些的?”
“这个嘛,以前机缘巧合……就学到了,这不重要。”戚斐支吾了一下,岔开话题:“重要的是,我已经知道公主对什么过敏了。”
“是什么?”
戚斐肯定地说:“我觉得是花粉过敏。确切来说,就是多隆察的寝殿的香炉里,一种混杂了安息之国的花粉的熏香。”
……
他们三个人在房间里商量这件事到了很晚,裴文瑄询问了戚斐很多关于过敏的知识。戚斐自己也并不是医学专业的学生,只能凭借自己的常识来解答。这个问题摊开来说之后,是完全没办法进行遮掩的。戚斐只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裴文瑄从一开始的吃惊,变成了将信将疑,最终被她完全说服了。而在这期间,薛策的脸色从惊愕,变为了疑惑,再到如今的复杂,有好几次都欲言又止,似乎要按捺不住地问戚斐一些事情了。
等裴文瑄离开之后,他终于沉不住气,直截了当地问:“戚斐,这些东西,你是怎么懂得的?”
戚斐打了个哈哈:“不是说了嘛,机缘巧合下学到的。”
薛策没有跟着她笑,还是一言不发地盯着她。那感觉就像一条守不到想要的答案,就不会善罢甘休的大黑狗。
“……”戚斐也有点笑不下去了。她知道这件事是很难自圆其说的,垂下头考虑了一会儿,才抬起来,定定看着薛策:“好吧,我不骗你。实话就是,我不能告诉你。”
薛策的脸色微微一变:“为什么?”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一些不能说的秘密。你就能保证,自己没有不能公之于众的秘密吗?”戚斐一顿,以为他是因为前世的阴影在作祟,不放心来自于她的帮助,便补充道:“但我可以发誓,我所说的都是真的,绝对没有害你的意思。你也可以放心,因为我现在和你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在这件事情上胡说,我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啊。”
尽管一如既往地得到了她的保证,薛策却觉得有些失望。
他想要的不是这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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