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旨拿到手中,她还是觉得不真实,怎么就成了县主呢?而此刻的沈家人更是不用说了,又嫉妒,又不甘心。沈正文更是有些害怕,如今沈黎有了摄政王、长公主撑腰,还成了县主,沈家可怎么办?
一时之间,众人脸上很是精彩。
宣完旨后,长公主又拉着沈黎看了看:“果然当得上娉婷县主,以后湛霆若是想求娶你可就得经过段家同意了。”
沈黎咬唇,“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长公主点了点她额头,笑着摇头:“真是当局者迷,还不是我那傻弟弟,他不光想娶你,还希望你被天下人所认同,羡慕,所以他要给你足够的身份,足够的底气。也是给你足够的信心。”先太后在世时,最疼爱的便是长公主,那个时候她给了长公主一张空白的懿旨,随她怎么用,这么多年一直没用,可是今日陆湛霆跑到她府上,求着她用,她怎么可能不答应呢?
沈黎鼻子忽然就酸了,她总是说陆湛霆是走一步想十步的人,所以在战场上也好,朝堂上也好,都是无往不利的,如今他这走一步想十步的做法也到她身上了。
长公主比沈黎高,她摸了摸沈黎的头:“好孩子,不哭,你还要打起精神去做后面的事情,和沈家彻底了结,不是吗?”
沈黎点头:“嗯。”
长公主没多留,和沈黎说完话就走了。
沈黎深呼吸,平复了情绪,又回到大堂,沈家人看到她各个面色惶恐,唯恐她做出是什们事情来。
沈黎走上前,从衣袖里拿了一张纸出来:“沈大人,看看吧。”这是今早陆湛霆让车蘅给她的。
车蘅从她手里接过,递给沈正文,沈正文看着看着便脸色苍白,额头上还冒出了虚汗,哆哆嗦嗦地看完后,他看向沈黎:“你这是何意?”
车蘅手中的剑抽出来,面无表情挡在面前道:“请称呼县主。”
沈正文尴尬又气愤,却又不能发作,好半晌才说:“请问县主,这是何意。”
沈黎忽然觉得权力真是个好东西,勾唇道:“这些是你这些年做的事情,有何不对之处你可以提出来,若是没有,车蘅便把这张纸给叶夫人沈大姑娘也看看吧。”
这上面是真是假,沈黎和沈正文都十分清楚,有些当日他和沈黎亲口承认的事情。至于其他的,沈正文也知道,都是真的,都是他做的,只是沈黎又怎么知道的呢?转瞬又一想,这恐怕是摄政王查出来的。
想到这一层,沈正文脸如死灰,若是沈黎,他或许还可以勉强辩上一辩,可若是摄政王出手,那必定证据齐全,他只有死路一条。
只能点头。
车蘅见状,将纸从沈正文手里拿回来,又给了叶如惠。
叶如惠和沈雯还没看完,脸色就变了,沈雯甚至惊慌得将纸张掉到了地上。光是涉嫌教唆月姨娘谋害老太太这一条罪,就足够沈正文下大牢,更何况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罪,有些或许微不足道,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这么多列在一起,就给人罪大恶极之感。
“既然认罪,就画押吧。”沈黎淡淡道,仿佛只是说了一件无关紧要之事。
沈正文战战兢兢地在供纸上画了押,随即立马被陆湛霆带来的人带走。
叶如惠和沈雯小心翼翼地看着沈黎,跪在地上:“三……县主,求求您,我们都不知情的。”
沈黎轻笑:“我知道你们不知情,但是这罪名如何判,会不会牵连你们,我说了不算。”前世沈正文的罪名还没出来,他们就急着用自己去换取一线生机,沈黎这会很有兴趣看看沈家没了她,又会如何,会不会让沈雯去换取那一丝渺茫的生机。
原来绝对的权力是这种感觉,沈黎勾唇,那个时候,他们在讨论着送她去张府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呢?不屑还是怜悯?说起来,若不是她被他们送到了沈府,她那幽闭黑暗恐惧症也不会有了。
反正她是绝对不会心生怜悯的,“我娘的嫁妆,三日后给我,一样东西都不能少,你们可以去大牢里探望沈大人,商讨着该怎么凑齐那些嫁妆。至于二姑娘,就交给你们了。”
她是故意提醒叶如惠去探监的,她实在是恶趣味,迫切地想知道沈正文若是把沈雯送给张守铖,叶如惠会怎么办?而且她相信,沈晴在她们手里不会比在自己手里过得更好。
第52章新生
沈黎走的时候,老太太身边的嬷嬷过来了。
老嬷嬷头发已然全白,一头银丝一丝不苟地盘在头顶,只用一根银簪固定,脸上的皱纹深刻得像是与生俱来一般,她对着沈黎福身:“县主安好。”
沈黎挑眉,老太太果然还是安耐不住,这正中她下怀,“何事?”
老嬷嬷神情卑谦,和以往趾高气扬的模样完全不同,“老太太想见您,但是您知道,老太太大病初愈,尚不能行走,求县主怜悯下舍一见。”
沈黎勾唇,老太太未必这么聪明,想来她必定是用那种她听惯了的,高高在上,命令的语气说的让她去见她。但是这嬷嬷实在是人精,她这番话言辞恳切,态度卑微,她要是不去见,好像真的是不德一般,“老太太虽于我无亲缘,但毕竟一起生活过这么多年,我自然该去见一见的。”
沈黎和莲心跟着去了瑾院,陆湛霆不放心,也跟在后面了,就在瑾院外站着,也不进去。但是他站在那里就足够令瑾院里的人胆战心惊了。
老太太躺在床上,盖着两床厚被子,远远地见她进来,让身边的丫鬟扶她坐起来。
“三丫头出息了。”
沈黎刚踏进她的房间,就听到她沙哑枯树般的声音。这间房沈黎来过无数次,小时候来这里每次都战战兢兢,一听见她用那种高高在上的口吻说话时便会吓得颤抖起来,后来长大后倒是好了很多,但是只要她一生气,沈黎就知道自己又要被罚了。所以这个房间对前世的沈黎来说是个噩梦。这个噩梦一直到她重生以后第一次踏入这个房间,那种余威犹在。只是如今老太太又凭什么还这般对她呢?
沈黎低头唇角轻轻勾起,感受到一旁莲心的紧张,笑了笑,握着她的手,“沈老夫人看起来好了许多。”
老太太睁眼,锐利的目光看向沈黎,但是那场病终究还是厉害,如今的老太太也只不过是外强中干,吓唬人罢了。眼下的枯黄色很明显,整个人看起来毫无起色。
老嬷嬷亲自来了一把椅子放在床前:“县主请坐。”她故意着重了县主两个字,想给老夫人做个提醒,可惜老太太根本不屑一顾。
“三丫头如今是县主了,眼里是没有我这个祖母啦。”老太太恹恹道。
沈黎私信觉得好笑,前院发生的事情哪件事能瞒过瑾院的耳目,老太太这是装作不知道还是觉得就算她身上没有沈家的血还是应该叫她一声祖母呢?
她看了眼莲心:“想来老太太这病缠绵多日,耳目不聪也是常事。”
莲心轻笑:“是,老太太有所不知,县主不是沈家的孙女,她如今是名医世家段家的姑娘,是长公主亲封的县主。”
老嬷嬷脸上闪过一抹尴尬,走到老太太身边,“老太太还是和县主说正事吧。”
老太太刚要发火,被嬷嬷压下去,忿忿不平,“就算是县主,那你也是晚辈,你有半点对待长辈的样子吗?这些年我教给你的教养都丢了吗?”
这话是在提醒沈黎就算没有血缘,她也养了她这么久。
可是沈黎只想笑,想问她,她可有半点养过她?更别说教养了。她小时候被她罚过多少,恐怕老太太已经选择性忘记了吧。就因为请安的时候来晚了,她就要罚她跪祠堂,因为惹了沈雯不开心,就要抄书。祠堂晚上又黑又暗,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她前面全是那些冰冷阴暗的牌位,她三天两头就要在里面跪上一晚上。那些日子老太太怎么可以忘记呢?怎么能忘记呢?
莲心对着老太太福身:“老太太对县主也没有该有的礼节,又凭什么要求县主对你以长辈之礼呢?”
老太太冷笑一声:“再怎么也轮不到你个下贱婢子说话,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莲心脸色微变,想要怼回去,沈黎拦住了她,上前一步:“老太太,第一,沈大人欺骗了我娘亲,这是沈家的错,第二,沈大人撺掇月姨娘毒害我娘亲,这也是沈家的错,第三,沈家这些年待我如何,老太太难道不清楚?所以咱们俩打开天窗说亮话,所谓的往日情分老太太你我心知肚明,就不谈了。”
老太太脸色一变,手颤抖着放在床沿,嘴几次张口又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恨恨地看着沈黎。
沈黎轻笑,“老太太,您不说,那就由我这个晚辈说。从前送给您的店铺您不用还,权当还这些年的养育之恩。”这家店铺地处繁华地段,一年收入就足以养大一个沈黎,“只是我希望能将我娘亲骨灰和牌位交给我。”
这件事才是她来沈府最重要的事情,不过这件事情和沈正文说是不可能的,唯有和老太太说才有一丝可能。
老太太眼里冒出些精光,她坐直了些,“店铺是你的,你就拿回去,我可以给你牌位和骨灰,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请求。”
沈黎挑眉,老太太向来爱财,今次是怎么回事,竟然不要店铺?
“您先说您的要求是什么。”
老太太忽然伸手握住了沈黎的手:“县主,您说的这些是沈家愧对你和你娘,你娘是个好孩子,她在世时,倒是经常和我说些家常。老身只有一个请求,您就看在这些的情份上能答应好吗?我只有一点,县主愿不愿意继续当我沈家的人?”
沈黎想过这个要求会很无理,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种荒唐的要求。继续当沈家人?她这算盘倒是打的好,沈家如今大难临头,沈家人没人可以说上话,求得上情,可只要沈黎还是沈家人一天,陆湛霆就定然会放过沈家一马,不会严惩。
她压住心底的气:“老太太这算盘打得不错,不过我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当沈家人,别说如今的沈家家主是个阶下囚,就算是以前正盛时,也不过是个区区五品文官,而我如今是正二品县主,您觉得有必要屈居这里吗?”
老嬷嬷走上前,“话不是这么说的,虽然如今沈家不如从前了,但毕竟是个家,人生在世,谁能没有家呢?虽说段家说是收你为义女,可义女始终是义女,哪里能和沈家比,何况段家作为世家,家族庞大,光是嫡系就是一大家子人,更别说那些旁系。大家士族之间的龌龊哪里是外人能想象的。老太太也是为县主好,你若是愿意,你就有一个家。”
老嬷嬷说得情真意切,涕泪交加,若是前世的沈黎或许就信了,可惜她不是。
沈黎勾唇,睨着老太太和嬷嬷,“家是什么,有家人才是家,沈黎在世已无家人,住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其实我也明白你们的想法,只是我不能从,这件事在我这儿没有任何可能,你们不用再试图说服我。”
沈黎说完,莲心递上一张纸,正是刚才沈正文画押的状纸,“老太太请看。”
老太太不明所以,让嬷嬷拿给她看。老嬷嬷自然知道这上面写的都是什么,关于沈正文撺掇月姨娘谋害老太太一事,老嬷嬷让人瞒了下来,没告诉她。嬷嬷这会儿有些慌张,不愿意给老太太看,可是沈黎和老太太两个人都看着她,她也只能将供状交给老太太了。
老太太原本眼神就不好,这次大病更是加重了。拿着纸,眼睛凑近了,脸几乎贴到了纸上。
一开始只是脸色难看,到后来老太太手一抖,供状掉到了地面,嘴里不停念叨着:“怎么可能,不可能……”直到最后看到了沈正文的画押签字。她两眼一番,吐了一口血出来,啊了声就晕倒了。
下人被吓到,手忙脚乱。沈黎起身看了眼,和老嬷嬷说:“既然如此,我就走了,嬷嬷好生照顾老太太。”
老嬷嬷点头,跟了出去,在无人处跪在了沈黎面前。
“县主您大人有大量,请勿要同老太太计较,您知道的,她老了,又遭此一劫,难免有些思绪不清。”
沈黎叹了口气,这嬷嬷倒是个忠心的。只可惜,沈家人不会领情。
“嬷嬷放心,我既然说过和沈家再无瓜葛,待我移走我娘亲的骨灰便不再和沈家有任何来往,自然也不会和老太太计较。”
出了谨院,陆湛霆带着人等在外面。见她出来,他迎了上去:“怎么样?”
沈黎冲他一笑,“无事,我们走吧。”她先去祠堂拿走了她娘亲的牌位。守在祠堂门口的家丁原本是想拦的,可是一想到沈黎如今是县主,而沈正文刚刚又下了天牢,这沈府如今是谁做主还不知道呢,他们自然也是不敢惹沈黎的。
踏出沈府,她回头看这座曾经困了她数十年的大宅子,发现它就和这落日残阳一样,已然暮年,慧旧破败。它守着那些残旧的没影的所谓大家风范。可实际上沈家本就只是个不过几十年的文官之家,更别说什么大家风范。它已经是日落夕阳,该没了。
陆湛霆站在她身旁,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恭喜重获新生,从今以后你就是全新的沈黎。”
第53章良臣
如果重生的时候是重来一次的话,那如今就是真正的新生,完完全全崭新的沈黎。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觉得。
沈正文入狱,等待大理寺的裁决。这个时候也终于有人发现了“王姓男子”,而这人正是和陆湛霆打交道多日的大理寺卿常裴。
常裴原本三十来岁,这些天三天两头和陆湛霆打交道,硬是把他一头黑发给吓出了些银丝来。可是偏偏这次又是他最先发现的端倪。
或者说是陆湛霆故意让他发现端倪。
“王姓男子”在春风楼的所作所为“不小心”被伺候的姑娘说了出去,这话又“不小心”传到了常裴常大人耳朵里,他一开始没注意,可是后来又“偶然”听到人议论这位王姓男子多次出入首辅府邸,原本清贫如洗,可是不知为何突然就变得挥金如土。
一连串的事情连在一起,常裴作为大理寺卿,本就经常办理疑难杂事,这些蛛丝马迹已经足够常裴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更何况还有那句:“我儿子都当皇帝了,我就是太上皇。”
常裴秘密查探事情真相期间,陆湛霆则一直压着官员要求皇子提前继位的要求。甚至还为此降了几个官员的职位。
五日过后,常裴秘密找到陆湛霆。
“臣见过王爷。”常裴的银丝更多了,眼窝深陷,黑眼圈异常明显,肤色也带着一种长期不眠的质感。但是眼睛里却散发着严谨执着的光芒。那是一个忠臣的气场。
陆湛霆站在窗前,眺望着远处的江流群山以及近处的皇宫。他所在之地是全京城最高的地方,摘星楼的最顶层。这层楼很少对外开放,因此很少有人知道这里视线开阔,整个京城一览无遗。陆湛霆没转身,只勾了勾唇,“还不算太慢。”
常裴猛然惊到,手中的奏折几乎被捏扁,指尖泛出青白色,良久才道:“王爷……是何意?”
陆湛霆轻笑一声,清冷又慵懒,“常大人过来看看,你应该没看过京城的样子。”
常裴心中已然有了猜测,看着陆湛霆笔挺的身影,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拱手道:“是。”随后提着衣摆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站在陆湛霆身后一步的距离,抬眼望去。
近处皇宫繁复,远处群山盘桓,江水滔滔。京城中来来往往的人群在这样高的地方看过去,只能看到芝麻粒般大小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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