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那你也小心点。”谷熏点了点头,把外套归还给曲川。
曲川抄起外套披上,转身走了。
谷熏看着他的背影,无声地笑了。
说什么等一下就要和南凭崖通视频电话,那当然是假的。不过是谷熏用来击退曲川的借口而已。而这个借口倒是挺有用的。曲川一听到南凭崖的名字就跟老鼠听见了喵喵叫一样吓得乱窜。
亏得这样,谷熏才静下心里赏茶。
谷熏懂一点茶,感觉这儿的茶喝起来是一般般的,大概成本都花在装修和服务上了。
这家日式茶室的布置还是挺雅致的。
空间的色调以浅色木纹为主,简约素雅,每个包间都用格子门分开,保留着一定的私密性,包间里除了有榻榻米、柜子和壁龛,还都挂着和风的字画。
推拉门糊着描画仙鹤祥云暗纹的樟子纸。外面的光影都可透入。谷熏看到了,两道人影缓缓来到了门边。
谷熏听到外头一位侍应说:“先生,这儿就是‘须磨’了。”
“须磨”是一个地名,但也是这包厢的名字。
就像有些西餐厅喜欢将自己的包间以西方城市命名,如“纽约”、“米兰”、“温哥华”一样,这家茶室也给自己的包间弄了许多和风名字,比如这间叫“须磨”,是个日本地名。
说着,侍应拉开了推拉门:“先生,您的朋友来了。”
“我的朋友?”谷熏一抬头,猛然看见了南凭崖,吓得茶杯都快握不稳了。
侍应请南凭崖入屋后,便拉上了推拉门。和谷熏的失措不同,南凭崖倒是很自如,在踏步下方放下了鞋子,赤脚坐到了谷熏对面。
谷熏赶紧放下茶杯:“您……您怎么来了?”
“曲川呢?”南凭崖问。
谷熏心想:哦,看来南总不是来找我的,他是来找外甥训话的吧!
但这个认知也无法让谷熏高兴起来。
毕竟,南凭崖来找曲川还能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自己和曲川在一起吗!
四舍五入,也跟南凭崖来找谷熏训话差不多了!
“曲川已经走了。”谷熏干咳两声,说,“南总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我看到那张照片了。”南凭崖回答,“所以来了。”
谷熏很讶异:“你一看照片就知道是这儿?”
“不是,那小子在照片上发了定位。”南凭崖回答,“所以知道是‘光源茶室’。”
——草,怪不得曲川这么怕这个舅舅!南总作为长辈也太锐利了吧,还通过社交主页上的定位来追杀外甥?
谷熏干笑两声,说:“哦!虽然能从定位看出是‘光源茶室’,但您怎么知道是这个包间?”
“对面的包厢叫‘花散里’,”南凭崖指了指,“左边的叫‘桐壶’、右边的是‘浮舟’。”
谷熏一怔,明白过来:“所以这儿的包间都是以《源氏物语》的章节名来命名的?”
“对。”
谷熏又问:“那你怎么知道我在‘须磨’?”
“因为在照片里看到了这个……”南凭崖指了指谷熏的背后。
谷熏顺着南凭崖的指示扭过头,看到背后挂着一副画,画上画的是一处烟浦,水波浩淼,冷月孤松,上还题了字:“孤陋衣袖暗月中,更断清光复相临。”
“这是……?”谷熏好奇地问,“怎么看出来?”
“这是《源氏物语》里《须磨》的句子。”南凭崖回答,“画上的情景也是。”
谷熏恍然大悟并觉得这个“舅舅”很可怕:为了一个不听话的外甥这么大费周章?怪不得曲川那么怕他啊。
谷熏顿感背脊发凉,立即解释:“我今天是偶遇了曲川,聊两句而已,他已经走了。”
“我大概猜到了。”南凭崖回答。
“啊?”谷熏讶异,“是吗?”
“他总是很怕我。”南凭崖解释。
“哦?”谷熏愣住了:所以南凭崖猜到曲川已经跑了吗?
想到这个,谷熏更惊慌了:所以,南总不是来找他外甥的晦气的!那么……他就是来找我的晦气的了?
谷熏小心地试探:“哦,南总该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不错。”南凭崖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谷熏吓得差点厥过去——我怎么那么命苦啊!
但谷熏很快整理了思绪,一脸认真地说:“我和曲川只是偶遇,而且我已经和他说得很清楚,我们是不会有超越友谊的关系的!”
谷熏这样直接了当地解释,也是为了撇清关系。
他知道南凭崖反对自己和曲川在一起,便赶紧表明态度,免得惹南凭崖不快。
而南凭崖听到了谷熏的“撇清宣言”之后,神情也确实松快了一些。
谷熏心里也松快了一些:还好解释了……看来南总真的很介意我和曲川的事情啊。以后我一定要和曲川保持距离。
南凭崖吸了吸鼻子,说:“你喝酒了?”
谷熏一怔,慌张地说:“是、是,我的气味很大吗?熏着你了?”
南凭崖说:“那么晚还喝酒?”
谷熏立即敏感地猜测:南总这是在试探我是不是和曲川喝酒了吧?
谷熏慌忙回答:“今天,我跟着艾薇姐他们一起和客户吃饭了,还喝了点酒。”
“哦。”南凭崖点了点头,“项目还好吧?”
听到南凭崖问起了工作的事情,谷熏也是有苦说不出。
但是,作为下属是不能随便跟老板抱怨工作的事情的。
谷熏只得端起笑容,说:“托您的福,一切都很顺利!”
南凭崖点点头,说:“你之前去过一次‘花叶行’工作了,现在再去,应该更加顺利吧?”
——恰恰相反!就是因为以前在花叶行的“出师不利”,现在更是“事倍功半”!
谷熏却不敢抱怨,只得点头:“是啊,是啊,托您的福。”
大约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谷熏抬手看表,又说:“时候不早了,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好。”南凭崖说,“我送你回去吧。”
“谢谢南总。”谷熏没头没脑地就答应了。
话刚说完,谷熏就懊悔自己也太不客气了吧。
谷熏本来还有点心疼这儿的茶水费用,但发现曲川离开之前已经帮谷熏结过账了——虽然曲川是落荒而逃,但到底还是没有太失风度。
于是,谷熏和南凭崖便不必结账,直接走出了茶室。
一离开茶室,谷熏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没想到,一件温暖的外套就放到了谷熏的肩膀上了。
谷熏愣了半分钟,才发现是南凭崖把自己的外套脱了给他穿。
“南、南总啊……”谷熏的脸色微红,“这太不好意思了!”
“没事。”南凭崖答。
谷熏低下头来,拢了拢身上的外套。
外套上还带着南凭崖的体温,还散发着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这阵气味动人心弦,让谷熏一时间心猿意马。
这是什么香味啊?难道是香水吗?……还是说,是南总的信息素……
——这个猜测让谷熏一下子从脖子到耳朵根都红透了。
谷熏和南凭崖并肩走在街道上。
谷熏瞥了一眼街道旁高大的香水广告牌,装作不经意地和南凭崖说起:“这款香水最近卖得很好啊!”
“是的。”南凭崖点头。
谷熏又趁势问道:“南总也用香水吗?”
“我不用。”南凭崖回答。
“哦——”谷熏的心“怦怦”的跳起来:所以,衣服上的果然是……南总信息素的气味吗?
这个认知让谷熏的心更乱了。
外套的衣领上残存的信息素气味极其稀薄,可以说是几乎闻不到的,但这么一丝丝的暗香,就足以让谷熏沉醉不已了。
这么闻着闻着,谷熏又忽然自我厌弃起来:妈呀,我可真是个不要脸的小变态。闻着别人衣服上气味还陶醉起来了呢!
但谷熏却又忍不住在细细品味这股幽香。
思来想去,谷熏不禁沮丧:如果是香水倒还好说,我还能买瓶回来欣赏欣赏。可这偏偏是南总的气味!恐怕我这辈子就能闻这么一遭了!
谷熏的脚步越发虚浮。
南凭崖忍不住问他:“你还好吗?”
谷熏脸上讪讪的:“可能是喝多了。”
南凭崖摇头:“以后别喝那么多。”
“是的,南总。”谷熏嘴上这么说罢了。
其实谷熏并不是喝多了,而是闻着南凭崖信息素的味道有些晕眩。
他发现了,自己好像对南凭崖的信息素很敏感。
真是要命。
谷熏闷声不语地和南凭崖走了一路,一直走到了小区门口。
“啊,我到家了。”谷熏依依不舍地把外套脱下来,递给了南凭崖。
南凭崖并没有将外套穿上,而是细致地对折叠起来,放到自己的小臂上,站在原地,却没有说“再见”,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谷熏忍不住问:“南总还有什么吩咐吗?”
“有。”南凭崖道,“还有一句话想说。”
第31章
南凭崖脸无表情地说:“你以后不要再见曲川了。”
这句话像一根钉子一样把谷熏钉在了原地。
并非是谷熏对曲川余情未了,也不是谷熏想再次和曲川见面。而是南凭崖这个“吩咐”,似乎说明了南凭崖对谷熏的真实态度。
虽然南凭崖在工作上很赏识谷熏,但想要做自家人是不行的。
果然,南凭崖是一个成功人士,很完美地做到了“公私分明”呢。
于公,南凭崖公平地对待谷熏这个职场新人,给予他足够的自我展示的机会,似乎也流露出对谷熏的认可和赏识,承诺高薪厚待。但另外一方面,于私,南凭崖则立场坚定地反对谷熏与曲川交往。看来,“出身”在谷熏身上真是一个抹不掉、甩不走的标签。
谷熏的脸色瞬间变得很尴尬。
大约是因为今天喝的酒、也可能是因为信息素气味,谷熏的反应变得迟钝了,连表情都藏不住了。他一下脸上就写满了很沮丧。
南凭崖也看出了谷熏的不悦,竟问道:“怎么?难道你还对曲川有感情?”
“不,不是。”谷熏下意识地立即反驳。
南凭崖松开了紧皱的眉毛:“那你为什么看起来那么为难?”
谷熏连忙否认:“不是为难,只是……有点惊讶,你这么在意这件事。”
“嗯。”这下南凭崖也有些尴尬了。南凭崖僵硬地补充说明:“你们不适合。”
“我知道。”谷熏苦笑:他一个山沟沟出来的穷小子怎么配得上书香门第的少爷。
大概南凭崖也感觉到现在氛围极为紧绷,便当机立断地结束了对话:“现在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嗯,好的。”谷熏点点头,转身走进了小区里头。
小区里草木森森的,在夜晚里浮动着青草的冷香味。
这股气味清新自然,原该是让谷熏喜欢的,但谷熏却总惦念着刚刚从南凭崖衣领上散逸而出的气息。
“那是什么气味呢?”谷熏心里疑惑。
这股似有若无的气味让谷熏几乎无法安眠。
像是咒语一样,低低地掠过了耳边后,便萦绕不散。
虽然不能好好入睡,但生物钟以及责任感还是让谷熏按时按点地起床了。
毕竟,他是要上班的。
谷熏早上九点刚回到公司,就碰上了优婼。优婼跟他微笑道了早安,并把一个纸袋递给了谷熏。谷熏接过纸袋一看,只见里头放着昨天他落在饭店的外套。
收下了纸袋后,谷熏朝优婼微微一笑:“谢谢你。”
“不,我谢谢你才是呢。”优婼脸上略带苦恼,“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昨晚说不定会遇上大麻烦。”
“哈哈,没那么严重!”谷熏嘴上这么说,但心里也暗暗认同优婼的说法。
在组里,艾薇一直针对谷熏,也没正眼瞧过优婼,昨晚却特地带了他们去面见重要的客户。仔细一想,说不定是因为谷熏和优婼是组里唯二的OMEGA、而且刚好是面容姣好的一男一女?而对方客户又是ALPHA……
虽然这么想有些小人之心了,但联想到作为艾薇和众人一起起哄让优婼、谷熏喝酒的行为,谷熏背脊就升起一阵恶寒。
到早上十点的时候,艾薇也姗姗回了公司,脸上冷如冰霜,直接把谷熏和优婼喊到了办公室。谷熏照例是“滚刀肉”,大有一股“她强任她强”的自如。反观优婼,则是非常不安忸怩,充满大难临头的恐惧感。
艾薇也不客气,劈头盖脸地就一顿批评:“你们两个昨晚怎么回事?知不知道杜会长是很重要的客户?你们不懂礼貌?你们得罪了他,我们的生意还怎么做?”
优婼下意识地道歉:“对不起。”
“我们得罪了他?”谷熏露出惊讶的模样,“怎么会?”
艾薇冷瞥谷熏:“你也不是新人了……”
“我是,”谷熏一脸无辜,“我才来公司不满一年呢。”
gu903();艾薇被噎住了:才来几个月就这么会兴风作浪!真是个“婊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