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凭崖却冷道:“没有这么简单。你知道天葵的防腐剂出问题是怎么曝光的吗?”
“怎么曝光的?”霍总讶异,“不是你们查出来的吗?”
“我完全信任你们的评估报告,又怎么会查?”南凭崖反问。
霍总也愣了愣,虽然他对“完全信任”这个四个字是完全不信任,但还是点了点头,只说:“那是怎么曝光的?”
南凭崖说:“一个叫‘娇娥’的化妆品牌子用了天葵的防腐剂。有消费者使用‘娇娥’护肤霜后出现不良反应,告到了监管部门里。现在,天葵工厂停产,还面临着政府部门的高额罚金和‘娇娥’的索赔起诉。更别说,天葵公司原本就负债,怎么看都没有余力赔钱给我们了。我们付出去的这笔钱,是有去无回了。”
“监管部门……举报?罚金?”霍总没想到这事情闹那么大,居然还惹上官非了。
“幸好我们还没有投入使用这款防腐剂,否则,对我们公司的损失是无法弥补的。”南凭崖一脸严肃地说,“但DH集团还是蒙受了一定的损失,你作为负责评估的总监责任是不可推卸的。”
霍总瞅了南凭崖半天,却从嘴里发出一声冷笑:“呵呵!南凭崖,你可别吓唬我了!不就是亏了五百万吗?五百万算什么钱啊?你想用这件事情来逼我退下来吗?根本不可能!你怎么那么幼稚?”
南凭崖脸上毫无波澜:“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切!我没想到你就只有这样的招儿!”霍总不屑地说,“既然南总你这么幼稚、这么不会做事,那让我来教你怎么处理这件事吧。我是谁啊?我爸和嵩伯父肯定会保护我的。当然,你说了,公司有损失,必须有人负责。我同意。这负责的人选我也想好了——评估报告是质控中心的李玉梅和陈琳琳做的,就让她俩背吧。反正,毕竟的确是她们做的检验、写的报告,也算不冤了她们啊。”
霍总说得是头头是道。
毕竟,霍总“上面有人”,这事儿闹得还不算大,这错误也不够严重,确实是动不了霍总的。而身为集团老总的南凭崖也不可能因为想除掉一个总监,就纵容对方闯下弥天大祸——毕竟,出了大问题要补锅的还是他南凭崖。
这也是南凭崖一直对霍总投鼠忌器的原因。
南凭崖冷笑:“几百万其实算不得什么?但如果是受贿几百万呢?”
“你在说什么?”霍总脸色微变,“无凭无据的可不要血口喷人!”
“确实,按照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来说,一百万元以上就能成为‘数额巨大’。你就随便捞个三五百万,都够坐个十年八年的牢了。”南凭崖像是个普法人员一样耐心地跟霍总讲解,“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你知道吧?就是企业的职员——像你这样的职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索取或者收受贿赂的行为。”
霍总的心开始慌了,但脸上还是很严肃的:“你不要胡说八道!”
南凭崖从口袋里拿出两份文件:“这是有机农场的农经理给你‘上贡’一百万的凭据。还有,这儿是供货商给你的两百万回扣的记录。”
霍总的手心冒出了冷汗。
南凭崖的语气很和缓:“我知道一定还有更多,但确实没去查了,也没必要查。三百万,够你坐十年八年了。我也不想赶尽杀绝,难道真的要逼你接受无期徒刑吗?我心比较软,确实不忍心。”
霍总双膝发软,脸上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倨傲,哆嗦着嘴唇,说:“南、南总……这事儿真的和我没关系啊……我、我绝对没有……”
南凭崖微微昂着头,倨傲临下地看着他。
霍总心慌意乱:“我……我……我要见我爸!”
“你去见你爸吧。”南凭崖说,“告诉他你侵吞了巨款,想请他摆平。但我怕他可能也没办法。”
“我……我不是……”
“或者这样,”南凭崖语气柔和,将手搭在了霍总肩头,“咱们彼此给个台阶下。毕竟,我也不想DH爆出这样的丑闻。你就趁着这次天葵的事件‘引咎辞职’,总比锒铛入狱好。以前的事情,就当时看在霍董的面上,我也不追究了。也请霍董领我这个情。”
霍总满脸是汗,眼神里写满了无助:“我……”
南凭崖也不想废话了,面带微笑地下了逐客令:“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吧,也可以跟令尊商量一下。看他是否同意这个安排。毕竟,他老人家要是有别的意见,我也肯定会尊重的。”
霍总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公司。
离开了之后,便没有回来了。
天葵防腐剂的事件以霍总引咎辞职落下了帷幕,这个决定在DH集团内部引起极大的震撼。毕竟,谁也没想到霍总会因为这种“小事”而离职。毕竟,像霍总说的那样,天葵防腐剂还没有投入使用,合作款也只是给了头款,损失不算很大,对于DH这样的大财主来说不痛不痒,霍总出来道歉一下,再辞退两个员工差不多了,怎么就要辞职了?更让人惊讶的是,位高权重的霍董竟然也没有为儿子出头,就这样让霍总下台了。
众人都说:只怕背后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吧。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内情,但联想到之前和南凭崖作对又黯然退场的高管们,大家都猜测,一定又是南凭崖的手段吧。
只不过,他们只猜对了一半,这次的事件里不但有南凭崖的手段,还有谷熏的贡献。
南凭崖在掌握了霍总受贿的证据后,便一直寻找一个时机亮出他的王牌。而这个亮牌的时机,算是谷熏给他的。
谷熏买了“娇娥”润肤霜,并拿去检测机构里做了详细的检验,发现里面含有违规添加物,而且是国家禁止的成分。谷熏拿到了结果便立即回来给南总汇报,并提议说:“我有媒体朋友,可以进行曝光。铺天盖地的丑闻爆发,您拒绝和天葵合作就顺理成章了,也不必怕无法和嵩公子交代了。”
“媒体就算了吧。”南凭崖回答得很淡然,“娇娥和天葵的知名度都太低了,是很难引起舆论风暴的。”
但事实上,南凭崖不想启用媒体,还有另一个原因:他想保护谷熏。如果谷熏动用了媒体朋友的关系,那谷熏本人也可能暴露在霍总和嵩峻宇的视线之中,成为他们的目标。毕竟,他们不敢动南凭崖,却未必不敢对付谷熏。
在完美解决了霍总的这一天的中午,谷熏照例带了三文治和橙汁到南凭崖的办公室,与南凭崖一同用餐。
看着谷熏坐在了对面,南凭崖开口:“我当初已经劝你不要介入这件事,以免得罪人。”南凭崖惑然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谷熏默了半晌,又抬头看南凭崖,眼里写满真诚,“我想要‘善解人意’,想要抢在您的前头帮您把事情给解决了,让您不那么心烦……”
南凭崖分明看到了谷熏眼里炽热的感情——是热情,是渴望。
南凭崖似乎也被这份热情和渴望感染了,他动容地说:“为什么?”
“为、为什么……?”谷熏自己也似乎没想明白,犹豫半晌便给了一个最为直接的答案,“因为我要当一个好的秘书。”
南凭崖察觉到谷熏的犹豫似乎是一份掩饰。因此,南凭崖略带点咄咄逼人地说:“说实话!”
“实话?……我……我想……”谷熏在南凭崖鼓励的眼神里,吞吞吐吐地说,“我想……我想升职和发财。”
“?”南凭崖怔住了:我分明看到他眼里的热情和渴望……所以这是对升职的热情以及对发财的渴望吗?
第26章
“你想升职发财?”南凭崖似乎有些意外。
谷熏也有些意外:“很……很奇怪吗?”
“不。”南凭崖很快平静下来。
谁不想升职发财呢?
南凭崖强迫自己放下心中的失望,尽量用客观的角度来回顾谷熏自从进了总裁办以来的表现。抛开自己对谷熏的那点心思不说,单纯以上级的角度来评价谷熏的工作,也必须承认谷熏是一个很有潜力的新人。更别说,谷熏在这件事中显现出了难得的机敏和忠诚。
“不错,”南凭崖点头,“我会给你晋升。”
“啊?”谷熏瞪大眼睛,只觉得喜从天降。
不过半晌,谷熏又不安起来:“我还能怎么晋升呢?”
总裁办的首席秘书是赵莫为,而总裁助理则是妮姬塔。谷熏要晋升,得升到哪儿去?无论是动了这两个人之中拿一个的奶酪,他都会觉得很不安。
“我打算将你调出总裁办。”南凭崖透露了自己的打算,“不过也不能说定,再看看吧。”
谷熏一怔:调出总裁办?
谷熏想起,赵莫为曾经对他说过“我看好你是下一个从总裁办出去的老总”,这该不会是真的吧?
所以,谷熏说不定能出去捞个“总监”什么的当一当?
谷熏又想:我会不会是会错意了?我才进公司不到一年,也没什么建树,这就能当总监吗?那不太可能吧?
南凭崖却没有说准,反而问他:“你愿意离开总裁办吗?甚至说……离开总公司?”
——让我做老总吗?那别说是调离总裁办、总公司,就是调去非洲分公司都行!
谷熏说:“我服从公司的安排。”
“很好。”南凭崖点头。
虽然南凭崖对谷熏的“服从”在口头上表示肯定,但内心却不是那样的。
不是说南凭崖不肯定谷熏的态度,而是南凭崖的心情比较复杂。
可以说,南凭崖有些失落。
谷熏离开了总裁办或者总公司,就不会每天陪南凭崖吃午餐了。
但这件事看来对谷熏而言丝毫不是事儿。
没多久,谷熏就忘了南凭崖给自己的“晋升”承诺了。毕竟,他对此也没抱太大期望。让一个进公司不到一年的新人当个“总”,那不是挺不切实际的吗?
而南凭崖也说了“这事情不能说定”,似乎也证明了不过是一句空话。
但能得到这句话也不错了,起码有个萝卜在前面吊着嘛,谷熏比以往更有拼劲地工作。
这天,谷熏跟着南凭崖外出办公。谷熏的内心更为澎湃:以前南总都只带妮姬塔或者赵莫为,现在却带了我!看来我在防腐剂事件中真的立功了!能获得领导的赏识了!我越来越像一个“善解人意”的秘书了!
南凭崖和谷熏见了一个客户,客户见完了之后刚好是饭点。南凭崖索性带了谷熏去X餐厅吃饭。
“你觉得这个餐厅怎么样?”南凭崖问道。
到了X餐厅,谷熏不免想起了上次来X餐厅相亲的囧事,心里一阵尴尬的。但既然这是南凭崖选的地方,他也不好说什么。因此,谷熏只能回答:“超赞。”
南凭崖满意地点点头,毕竟,这个餐厅是他在“这八个餐厅最容易打动TA的心!?”的榜单里找的。
X餐厅的灯光号称是“韩剧打光级别的美颜效果”,客人们在X餐厅的灯光下皮肤都会显得特别好,所以这个餐厅很适合约会。
南凭崖便仔细研究坐在对面的谷熏,灯光下的谷熏皮肤确实吹弹可破——但平常的谷熏皮肤也很好啊!
谷熏抬起头来,发现上司正在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的脸,谷熏立即头皮发麻,问道:“呃……南总?您在想什么?”
南凭崖竟有些不好意思,便粗声粗气地说:“你觉得我在想什么?”
谷熏思考了半晌,说:“您是在想对‘神都明辉’的收购吗?”
“……”南凭崖咳了咳,“不错,你说得对。”
于是,他们就在对收购案的讨论中度过了在浪漫餐厅的时光。
最近总裁办的头等大事确实是对“神都明辉”的收购。
DH集团虽然在奢侈品品牌的拓展上非常全面,但是在珠宝这类的“硬奢”方面尚有不足。然而,珠宝品牌的打造并非一日之功,万丈高楼要平地起那是奇迹。南凭崖自认生命有限,无法投入无限的奇迹创造之中。因此,南凭崖主张收购一个成熟的珠宝品牌。
最近,他们瞄准的品牌就是“神都明辉”。
为此,谷熏和赵莫为还一起恶啃品牌资料。
“‘神都明辉’?”谷熏看着资料,嘀咕说,“这是国产品牌啊?听起来怎么有点东洋风味?”
赵莫为笑了:“‘神都明辉’的广告标语是‘明辉烁神都,丽气冠华夏’。这下不东洋了吧?”
“不错、不错。”谷熏笑了笑,“是我孤陋寡闻了。”
谷熏对珠宝品牌确实认识不足,便虚心受教,决定认认真真地看资料。
所谓“纸上得来终觉浅”,谷熏看了半天资料,都觉得没什么实感,便决定下班后亲自去一趟“神都明辉”的门店亲眼看看到底这个珠宝品牌是怎么样的。
“神都明辉”和一般大商场的珠宝店看起来没有太大差别,干净清透的玻璃柜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珠光宝气的商品,明亮的灯光从不同角度照射在珠宝上,使珠宝在黑色丝绒上更显熠熠生辉。门店的颜色以红与黑为主,显得端庄大气。墙壁上豪气干云地写着品牌标语:“明辉烁神都,丽气冠华夏”。店内导购员穿着整齐划一的黑白西装,脸带职业笑容接待宾客。
在这样的氛围下,“穷人”谷熏倒比较局促了。
“请问有什么能帮助您的吗?”导购笑着问道。
谷熏尴尬地笑着说:“我就随便看看。”
导购笑了笑,没说什么。
谷熏探头探脑地看了一遍,却听到背后有人叫他:“谷熏!”
“啊?”谷熏一转过头,吓了一跳。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但是他完全不想见到的人——相亲对象小宋。小宋还热情地招呼谷熏一起去隔壁咖啡厅喝杯东西。谷熏本想拒绝,但小宋这边是盛情难却,谷熏也不想把场面搞得太僵,就和小宋去了咖啡厅。
二人坐下,小宋就提议说:“你喝什么?我请你吧!”
“这怎么好意思?”谷熏推却了。
但小宋无比坚持:“不就一杯咖啡吗?你不是看不起我吧?”
谷熏忙说:“没,我怕你破费。”
“没事,今天周五,我刷信用卡买一送一。”小宋大咧咧地说。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谷熏也真是却之不恭了,便点头说,“谢谢,那劳驾您给我买一杯焦糖拿铁吧。”
于是,小宋给买了两杯咖啡,一人一杯放在咖啡厅木制的圆桌子上。二人啜着咖啡,闲聊了一阵子,气氛也渐渐变得活络,于是,小宋也索性大起胆子来直接问道:“是不是我上次和你AA了,所以你对我印象不好?觉得我太抠,不够A?”
这话让喝着咖啡的谷熏差点呛到。谷熏勉力噎下咖啡,又慢吞吞地说:“不,没有。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我们做朋友会比较合适。”
“做朋友?那你为什么不回我的信息?”小宋直接问道,“你会不回朋友的信息吗?”
谷熏苦笑说:“我现阶段不考虑感情的事情,主要想专注事业。”
小宋不以为然地说:“如果你不考虑感情,为什么还和我相亲?”
谷熏也是被小宋问倒了。
小宋见谷熏不说话,便又继续问:“我看你就是不满意我吧?有什么不满意的,直接说出来不好吗?我也是很有诚意的。”
谷熏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正想说点什么,一抬头,猛然瞧见对面站着个人,吓得兔子一样地蹦起来,毕恭毕敬地说:“南总?您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