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客气了,南总。”陈董连忙站起来,满脸笑容地微微鞠躬。
却见南凭崖的首席秘书赵莫为已经捧着一个丝绒礼盒上了台,打开盒子,但见里头是一对蓝宝石袖扣,那蓝色馥郁浓厚,略带红色,近似天青色,一看就是上品。
陈董是个识货的人,走上台凑近看,赞叹道:“这可是皇室蓝的蓝宝石啊!南总真是太破费了!”
南凭崖道:“听说陈董喜欢蓝宝石,小小意思。”
台下的人都啧啧称奇,识货的都点头不绝,不识货的也跟着点头,企图表现得自己很识货。虽然不知皇室蓝为何物,要得拍掌赞叹:“啊,原来是皇室蓝啊!Amazing!”
只是李念荣冷笑一声,要拿着一个盒子走上台,只说:“只能说是巧了,我也准备了一份蓝宝石的礼物,送给陈董。”
“哦?”南凭崖眉毛微微上挑,嘴角微微翘起,一副典型的“我看起来在微笑但其实我看不起你”的皮笑肉不笑。
李念荣把盒子一打开,却见也是一对蓝宝石袖扣,只是那蓝色更为明亮,在舞台的灯光下熠熠生辉,灿烂夺目。
这下大家明白了,李念荣是故意来让南凭崖下不来台的。
台下也早有“埋伏”,几个李念荣的下属高声说:“这可是矢车菊蓝啊!比皇室蓝可更值钱、更稀有、更高贵呢!”
这下,大家都将目光移到了南凭崖的脸上。
南凭崖此刻的表情看起来却毫无波澜。
但台下不少人都猜测:南凭崖现在肯定气疯了吧!谁不知道南凭崖最爱面子……当众被这样拆台,心里肯定难受死了!这可真是一台好戏啊!
这个宴会上,不仅有公司内部的人,还有为了陈董而来的各界商贾。要是能让南凭崖在这个场合丢脸,李念荣能开心一整年。
为了让南凭崖脸上挂不住,李念荣更大声笑着说:“其实南总找这个皇室蓝的宝石也很有心了!我相信这已经是您能找到的最好的蓝宝石了!要知道,咱们这种矢车菊蓝蓝宝石啊,可是在100年前就绝矿了,像你这样的暴发户,可能还来不及收藏了!哈哈哈!”
“是吗?见识了。”南凭崖笑了笑,似乎也不太生气,但目光却很冰冷。
李念荣察觉到南凭崖胸中似压抑着怒气,自然得意非常。
而台下的人也乐于看这一幕,还希望两位大老板撕得更响一些呢!正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大!
但是筹备此次宴会的松龄和陈笃两位负责人却已经背脊都滴满冷汗了:这次宴会是他们主办的。南凭崖在会上丢了面,回头说不定迁怒他们两个!
却不想,这时候谷熏却往前走了出去。
“你干什么?”陈笃压低声音喝道,“你上去做什么?找死啊!”
谷熏心里也知道自己这次上去很可能是找死,可他想着“富贵险中求”,冲上去炸死也好过在后勤部磨死!
谷熏一脚踏上了舞台,说道:“可我怎么看着这个矢车菊蓝不是一百年历史的那种。”
这个默默无闻的OMEGA新人,根本无人认识,此刻说了这么一句话,倒叫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他身上了。
李念荣脸色微变:“你懂得什么?我这个可是矢车菊蓝宝石。”
“是的。”谷熏用力点头,又说,“可是一百年前就绝矿了的那种是克什米尔产的。您这个……是马达加斯加的吧?”
所谓的矢车菊蓝蓝宝石据说是顶级蓝宝石,正是“物以稀为贵”。克什米尔的蓝宝石矿在一百年前绝矿了,因此,克什米尔产的矢车菊蓝成为了稀世珍品。但殊不知,马达加斯加也能出产类似色泽的蓝宝石,也是价值不菲,但却算不得珍品。一般人通过肉眼是分不出的,谷熏这个穷小子自然也不可能一眼认出区别来。
他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想起了刚刚偷听到了的李念荣在厕所里说的话“我今天就非得让他下不来台了……对啊,恶心恶心他也不错呢……嗯……当然是马达加斯加啊!我有钱无处花吗?——啊,没事儿,陈董这个人啊,不爱惹事儿……陈董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说的!”
原本谷熏也没明白这段话什么意思,但等李念荣拿着蓝宝石上台时,却一下子想明白了。李念荣拿着矢车菊蓝想让南凭崖下不来台,但又不舍得送克什米尔的,便拿了马达加斯加的充数。毕竟,这两者十分相似,肉眼无法区分。而陈董虽然是行家,但因为个性温和,即使回去发现了也不会拆穿。所以李念荣这么做没什么风险。
此刻这事情被谷熏当堂揭破,李念荣的脸一时间扭曲了:“你……你胡说什么?你这小子!难道是说我拿次货来蒙陈董么!陈董可是这个宝石行当的大行家!”说着,李念荣拉着陈董,说:“您说说、这是不是上好的矢车菊蓝?”
陈董也是如李念荣说的那种“最不爱惹事的”,便呵呵笑着说:“我最近有点老花,看不出来。”
这松龄也忙上台圆场:“嗯,看来李总和南总对陈董对很有心呢!相信陈董也非常感动!我们给点掌声吧!”
“慢着。”南凭崖缓缓说,“李董,你确定你这个宝石真的是克什米尔产的么?”
李念荣此刻站在众人的目光之下,舞台的聚光灯打在他的脸上,晒得他的皮肤发烫,他的脸颊也有些发红了。“咳咳!”李念荣干咳两声,挺起胸膛,说,“是我一个朋友卖给我的,不可能有问题!”
南凭崖淡淡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宝石放大镜,说:“我这儿刚好有检测用的放大镜呢。”
谷熏站在一旁,离李念荣很近,已经看到李念荣的额头上滴下了一行汗珠了。
南凭崖将放大镜递到陈董面前:“您是行家,您来给李董看看?”
陈董呵呵一笑,还是那句话:“不了、不了,最近眼花。”
南凭崖瞥了旁边的谷熏一眼,说:“你来看?”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谷熏身上了。
谷熏愣在了当场,抬头看着南凭崖,只见南凭崖沐浴在灯光之中,皮肤白得似剔透的玉石、眼睛则像聚光的琥珀。
谷熏伸出手,接过了南凭崖手里的放大镜。在手指碰触到了南凭崖掌心的那一刻,谷熏的心脏不可控制地狂跳起来。
第5章
其实,在南凭崖拿出放大镜的那一刻,李念荣就知道糟糕了。
谁没事儿会在兜里揣个放大镜?
自己要“伏击”南凭崖的事情,一定是被南凭崖事先知道了。
谷熏也是这么想的。
看来南凭崖一早就做好了准备,宝石放大镜带上来了,为的是等李念荣拿着“绝矿一百年”的矢车菊蓝宝石准备当众奚落南凭崖。南凭崖不发一言,不是因为他心虚,而是等着李念荣大放厥词,等李念荣的情绪到达最高点,南凭崖才拿出检测仪器来让李念荣出丑。
原本,李念荣搞这些小动作,南凭崖是不放在眼内的,但一开始没理他,他就越发来劲,不时就来刺南凭崖一下。南凭崖这才决定修理修理他,免得他目中无人。
南凭崖预料到李念荣会来闹事,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应对,却没想到谷熏会跳出来,直接揭破李念荣带了次货这一事实。
谷熏已站到聚光灯之下了,也伸手接过放大镜了,但他心里是虚的。
因为他根本不懂宝石鉴定。
“咳咳……”谷熏干咳两声,“我没有专业资格证。怕看出来不够权威。”
“我来看吧!”台下走上来一个仪表堂堂的OMEGA,原来是宝石总监。谷熏见了他,如见了救星,说:“您是专业的,您来吧!”
这时候,李念荣的脸已经绿得发青了。
那宝石总监拿着放大镜端详了一会儿,说:“这颗蓝宝石确实是矢车菊色的。”
“那、那肯定的。”李念荣抹着汗珠。
“只不过……宝石内部欠缺了色带和雪片状的包裹体……”宝石总监话锋一转,“确实不太像是克什米尔产的。”
李念荣此刻心里发虚,嘴上的声音却更高:“你别胡说!这是我从朋友那儿拿的!”
宝石总监笑笑,说:“当然、当然。我这也是初步的判断,不是百分之一百准确的。不知您朋友送您宝石的时候,有没有附上权威证书呢?一般而言,证书上是有写产地的。如果证书标注明确,那问题确实不大。”
“证书啊……”李念荣干咳两声,“我回去看看。”
大家听到这里,基本上都心知肚明这个“我从我朋友那儿拿的”,乃是常见的“无中生友”。脸上没什么,心里都不知怎么耻笑李念荣了。
李念荣也是当场颜面扫地,正等着主持人给他下台阶呢,却不想南凭崖的秘书赵莫为却开口了。赵莫为只笑笑说:“其实克什米尔蓝宝石绝矿许久,市面上号称是矢车菊蓝的多半是假的。所以我才建议南总选择皇室蓝。这宝石是年轻,但真材实料、优雅贵气,总好过以次充好的老货。”
李念荣只暗骂:好你个赵莫为!不过是南凭崖身边的一条狗,也敢朝我吠了!
这台上气氛紧张非常,台下却是其乐融融的嗑瓜子看戏,只说这台上的戏码可比什么电视剧都好看啊。
作为寿星公的陈董也是尴尬的,但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老人了,笑着接过了两盒蓝宝石,笑呵呵地说:“都是很好的礼物,我太感谢二位了!”说着,陈董自己鼓起掌来,台下也随之响起了掌声。
在一片雷鸣似的掌声中,李念荣灰溜溜地跑下了台。
南凭崖也微微一笑,准备走下台,却见谷熏像那麦克风架子一样杵在舞台中间,一动不动的。南凭崖微微侧身,压低声音说:“你等下还有表演?”
谷熏这才回过神来,红着脸跑下了台。
等谷熏跑下台,环视全场,却已不见了李念荣的身影了。大约李念荣老脸搁不住,自己跑了。
一旁松龄却拉着谷熏,笑着说:“小谷啊,我刚刚可为你捏了一把汗呢!”说着,松龄还递上了带着香气的手帕。
谷熏接过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我才真是一把汗……”
松龄却笑道:“不过你当众替南总解了围,他肯定会记住你的。”
“我看李念荣也记住我了。”谷熏苦笑着说,“也不知是福是祸。”
松龄却说:“你不必怕那老货。他就是仗着和嵩老有点旧交情,老是耀武扬威。现在无人理他了,他就自己搭台自己唱戏。谁知道他这唱戏的把自己嗓子唱劈叉了,也是好笑!”
“和嵩老有交情?”谷熏好奇地打听,“是吗?”
松龄却讳莫如深起来了,只笑着拍了拍谷熏的肩膀。
说起“嵩老”,大家都是知道的。DH集团是嵩家的产业,嵩老是上一代掌门人,现在已经退休了。本来他有俩ALPHA儿子,大公子和小公子都在集团里任职,却没有上演兄友弟恭的戏码,倒是每天争权夺利,在集团里搞内部斗争,一顿内耗,将DH集团斗得元气大伤。
逼得退休了的老头子跑出来开董事会,宣布让不姓嵩的“外人”南凭崖当董事长兼总裁,啪啪打了两个儿子的脸。嵩老只说:“与其让你们祸起萧墙把百年基业毁掉,不如找个职业经理人老实干活。”
嵩家小公子审时度势,不争不抢了,还和南凭崖交了朋友。而大公子却不服气,接下军令状,跑去开拓非洲市场,不成功便成仁,发誓要做点事业给老头子看,好让老头子回心转意。
现在集团内部基本上都被南凭崖把控了,作为嵩家大公子“旧部”的李念荣不服气,才搞这么一出。
今天陈董的欢送会,嵩家也来人了,嵩家小公子就到了,还带着他姑姑。这小公子名叫嵩峻宇,虽然是个ALPHA,但个子不高,还因为有点虚胖,看着比OMEGA谷熏还矮。宴会里,嵩姑姑还说待会儿要打麻将,又拉着南凭崖问他:“最近什么股票比较值得买呀?”
南凭崖答道:“之前推荐您的不是都涨了么?”
“就是涨了,才再问你嘛。”嵩姑姑亲热地拉着南凭崖说话,似和财神聊天似的虔诚。
谷熏站在不远处听着,还疑惑地问松龄:“怎么?南总还会炒股?”
“南总本来是在金融机构工作的。大约是有这样的背景,所以懂这些吧。”松龄回答,“大公子和南总不和,但小公子和姑姑都很信任南总的。这也是南总这个‘外姓人’的安身立命之本呢。”
听着这些,谷熏隐约了解了一些情况: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南总和我一样,都是个打工的?
真正的权力还财富,还是握在嵩家人手里。
“作死啊?”陈笃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小谷,愣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去帮忙干活?那边的灯架倒了,你去看看。”
谷熏连忙点头:“我马上去。”
看着谷熏走开了,陈笃便捋起袖子,满脸不屑的。他和松龄站在一块儿,皮笑肉不笑地说:“我部门这个小兔崽子,就想着出风头!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呢!”
松龄倒是听明白了,陈笃是不满意刚刚谷熏擅自跳上台搅和进“矢车菊和皇室蓝”的纷争里。对此,松龄也是无言以对了。
陈笃心里更加特别喜欢谷熏了,觉得谷熏这小子平常老实巴交的,结果到紧要关头却跳那么高,也不问问自己这个做领导的意见!陈笃对此尤其不满,就想着要多“教育”“教育”这个小辈。
收尾的工作,谷熏也是配合着公关部门一起做得井井有条的。倒是陈笃说家里猫等着喂,提早回家了。毕竟陈笃是领导,谷熏也没办法,把活儿干完了,刚跑出宴会厅,手机就响了。拿起来一看,是陈笃的电话。
谷熏心里骂娘,但还是接了电话:“陈总?”
陈笃说:“我看会场有几个X牌的香薰蜡烛啊、还有A牌的餐巾纸、C牌的giftset,剩挺多的吧?放着没用也怪可惜的,你明天拿回公司给我啊!”
谷熏抬腕看了一下手表,眉头大皱:“嗯,是这样的……我已经离开宴会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