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碧荒只是默默的放下了碗筷,然后盯着他。
岑行戈在碧荒的盯视下表情先是一僵,然后慢慢的沉下了脸。
“不准近距离接触,所有的事情由我来。”
岑行戈黑着脸对碧荒一点威慑力也没有,她含笑点头,两人放下碗,把两个孩子就放在岑王妃这边,就去见采荇去了。
碧荒丝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因为她昨天说了采荇的事情交给她,盛怒之下的岑王能否留下她的性命都是未知。
但是此时的采荇心里也不好过。
她反复的在心里叫着空间,然而以往任她予夺欲求的空间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采荇的心里又慌又急,头虽然不似昨夜撕裂般的痛苦,一抽一抽的也分外难耐,再加上她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冰冷僵硬,就像是一段枯萎的朽木,一点点的失去水分和生气。
采荇从未有过这样的绝望,她不是主角吗?
她的空间为什么没了?!
在恐慌与害怕之下,等到碧荒见到采荇的时候,看着憔悴到仿佛受到了无尽折磨的采荇,她忍不住抬眼往岑行戈看去。
你们这是提前恐吓折磨过了?
岑行戈懵了:???
他强调,“这一定是她知道自己难逃此劫,绝望之下才成了这样。”
碧荒轻笑,“我可没说什么。”
他们说话的时候,采荇已经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却绝望的发现身体比之前还要僵硬。
她甚至无法直起身来,只能无力的瘫在监狱简陋的小床上。
岑行戈一见如此就出言嘲讽,“面子可真够大的,死到临头了也这么狂妄。”
“不,相公,她是瘫痪了。”
岑行戈:?
他仔细一看,采荇的手脚正在无意识的抽搐,像是努力的想要动弹,却无论如何都没有知觉。
他啧啧称奇,“真的瘫了啊,这是坏事做多了。”
采荇怒瞪他一眼,若是在之前,只要一发毒药过去,别管他是什么王府世子还是什么,尸体都不会剩一具。
可是现在!
采荇气得心肝脾肺肾都开始疼起来了,加上因为肢体僵硬而生出的恐惧,昨夜大夫的一席话不断的在脑海中盘旋,绝望与惊惧相缠绕,看着相携而来的岑行戈和碧荒,她甚至连嫉妒之心都无力升起。
“相公你先不要说话,我有问题要问她。”
碧荒推开门,冷冷的看着牢门里瘫软不起的采荇。
采荇撇过头去,“我说过了,令牌是我捡的。”
说话的时候她才发现,她的声道似乎也出了些问题,每一个字说出来都像是老旧漏了风的风箱里挤出来的。
岑行戈忍不住皱眉,他确信将采荇关在这里之后就没有人对她对做些什么,就连饿都没饿着,怎么就忽然变成这样了?
碧荒对于这样的采荇,却无半点意外,她的星球落在采荇的手里,本来是属于她的机缘。
就像二十一世纪来的采荇所了解的那样,这个世界本来是一本书演化而来,生灵轮转并不似大世界一般已经完整,世界的维系在未能进化完全之时,全然是靠男主和女主的气运来维系。
可因为碧荒的到来,岑行戈不似原本的轨迹在山村野地隐居下去,方珏和严陵的到来以及黄石木毒药的追查使得岑行戈的下落传到了岑行安的耳中。
向来以兄长马首是瞻的岑行安心里念的想的都是怎么把哥哥找回来,在外打探消息的时间多了,与女主的相遇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蝴蝶掉了。
若是仅仅只是没在一起也就罢了,偏偏女主和男主的相遇是女主的生死关!
女主死了,还未发育完整的世界也要开始崩溃。
于是世界的意志带来了异世界的灵魂塞进了采荇的身体里,并且将意外散落到的充满了生机的植物星球在异世界灵魂的记忆里翻到了一个名为空间的存在而塞给她。
充满着植物的所谓空间能够给予采荇一种活着的感觉,与此同时有着生机的蕴养,采荇的身体就能慢慢的恢复,哪怕是后面植物星被碧荒拿走,也不会对她产生任何的影响。
可惜的是,采荇走错了路。
从她选择与契兰人做交换的时候,她就已经半步踏入了深渊。
而另一方面,因为碧荒的到来,使得属于岑行安的气运渐渐的开始偏向于岑行戈,而采荇的气运,早在因她之手间接的害死第一个人的那一刻,就开始迅速的消弭。
碧荒所感觉到的世界意志对她的排斥也是因此了。
她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变数。
如果不是她的到来,岑行安会和采荇两人携手,让这个世界缓慢发展到成熟,到他们死时,气运将尽归世界意识所有,从此此方世界将独立于书本,成为真正的世界。
作为破坏了这一切的碧荒,在她决定跟着岑行戈来到京城,搅入剧情最大的漩涡的时候,这种排斥才达到了顶点。
但是现在,碧荒发现世界的排斥已经没了,转而而来的是讨好和渴求。
这是渴求她来做这个世界气运的支撑。
碧荒低头冷笑,可真是个好打算。
要知道位面和世界也分等级,若是原本的采荇做女主,等到世界轮转无碍,所形成的也不过是最低等的世界。
可如果女主的人选换成是了她,身份地位和力量的拔高,即使是有一整个大世界来拖后腿,也能够提升到中等世界了。
但是碧荒会这样简简单单的就如了它的意吗?
她当然不会。
她记得清清楚楚的是,对方如何算计她的世界,将她的子民用来给它所谓的女主维系生命,却被惹了一身的脏东西。
碧荒性子淡然不喜争斗,但这并不代表着她不护短!
她的子民尊她敬她,将她奉若神明,她亦反哺于众人。
在最危难的时候,她能用性命去守护的子民,却在落在了这个世界之后被迫去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染了一身的脏污黑气,生机浑浊,意识也被压制。
她如何会顺着世界意志的意思,去做这小世界的所谓气运之子。
比日光更炽盛的光,却要被强按着头去寻那点星芒,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若不是在这个世界已经有了牵挂的存在,碧荒将这未形成的世界推向末路也无人奈何得了她。
思绪回转,碧荒看着已经穷途末路的采荇,微微冷下了脸。
“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话一出口,岑行戈和采荇同时愣住了。
原本以为是来拷问她的采荇眼中忽然爆发出了强烈的光芒,这是生的希望,也是临死前的疯狂。
她艰难的张开嘴,却在说话的一瞬间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
碧荒看着她可怜又可悲的模样,却没有丝毫的动容,“真相如何我已然清楚,你此刻只需告诉我你是想死还是想活下去,若是想死,现在闭上眼睛,我和相公立刻离开,保证让你毫无痛苦。”
采荇急忙摇头,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只能让头轻微的晃动。
岑行戈沉默的看着碧荒,没有说话,碧荒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暂时没有对他进行解释。
岑行戈一见碧荒的笑就没了办法,他暗暗的开始想,要是娘子把人给放了,该怎么善后才好。
他的想法碧荒半点不知,就算知道了也只会毫不意外的露出笑容。
这是她选择度过一生的人,无论何时都会站在她的这一边,支持她包容她。
“你叫什么?”碧荒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个问题。
采荇张了张嘴,表情焦急,像是在告诉碧荒她不能说话。
她害怕要是自己不说话的话,这个女人是不是就不会救她了。
碧荒手指在空中点了一下,采荇惊奇的发现自己的嗓子一下子就好了很多,变得舒服后的惊喜还没消散,在看到碧荒这堪称神奇的行为之后,她的神情就更加小心谨慎了。
她本来是个唯物主义者,直到自己的灵魂入驻了另一个身体。
“我叫采荇。”她谨慎的回答。
结果碧荒却是摇了摇头,“你如果想活着,就不能是采荇。”
采荇的脑子里立刻浮现了四个字——金蝉脱壳。
她虽然不知道世子妃为什么要帮她,但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就算是有所图也比在这黑漆漆的监狱里面等死要好。
她咬牙,“我叫李杏。”
在见过世子妃神奇的一点就让她身体变得舒服很多的手段之后,她猜想自己的身份应该早就已经暴露了,她十分干脆的就抛下了“奴婢”这个让她厌恶至极的属于封建糟粕的自称,而用了更为平等的我。
碧荒也不知道是在意还是不在意,只说了另一件事:“你应该知道,会要了你的命的不是岑王也不是皇上,不会是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人。你已经死了,不会再死一次。”
“可是我不想死,我想活。”李杏咬着唇,眼神小心翼翼又讨好的看着碧荒。
“我有办法让你活着,可最后能否活着却要看你自己。”随后,她就当着岑行戈的面,不加保留的就将李杏从穿越过来之后她每一步所做错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李杏睁大了眼睛满是后悔和痛恨,她虽然不是个什么好人,却也坏不到亲自促成集中营的程度。
在未来,文化交流和碰撞之后,早就与他国互通有无的时代,对于外国人早已司空见惯,并不像现在随时可能会发生战争的年代一样,对着邻国有着天然的警惕和防范。
那时候的她初到大庆,对着古代的风土人情有着天然的好奇和探究欲。
于是在外到处撒欢的时候就遇到了受伤的契兰人。
金发碧瞳的外国人李杏在未来见得多了,正巧她在实验空间里各种植物的效用,就将这个契兰人给救了。
之后契兰人见李杏的手中有很多新奇的植物,自称是大夫的契兰人将李杏手里的植物给骗了去。
为了能够制作出各种毒药试验药性,另一方面因为恶意与报复,契兰人以重金敲开了荒僻之地官员的门,一开始只是用监牢里的犯人来试验。
后来犯人死光了,就开始抓新的犯人填充进来。
到了后来就是有罪没罪,帽子一扣说你不是个好人就能抓起来。
李杏直接哭了出来,“我只是觉得西医比较发达,也想尽一些绵薄之力而已。”
碧荒不置可否。
她可是知道的,契兰人研究出来的控制人心神的药物和一些迷药可是第一时间就给药材的供应者采荇拿了过来的。
李杏也确实用这些药物在王府之中过得如鱼得水。
她用药的第一个人,就是采荇的娘。
她记得那时候从庄子上忙着,难得一见回来的采荇娘见她的第一眼表情就凝滞了:“你是谁?”
李杏心里惊恐又害怕,像是偷东西的人小心翼翼的藏着又掖着却被苦主一把揭开了遮羞布一样。
她第一次用的药比下在香囊里的药重多了,让采荇娘直接成了她个人的傀儡。
也就采荇爹和采薇跟傻子一样还以为是采荇娘年纪大了生了病。
也是因为这一次试验的成果,才让契兰人看到了甜头,于是打了鸡血的和她继续联络,并且承诺了很多看似郑重的承诺。
可她要是早知道这样的行为是把她往死路上推,她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归根究底,都是碧荒口中的将她带过来的世界意志的错误!
李杏心里不由得将这个在穿越后原本万般感谢的存在记恨上了。
第85章寿数
忽悠了一番李杏,给了她一个活着的希望之后,碧荒就带着岑行戈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岑行戈沉默异常,碧荒也没有说话,给他接受消化的时间。
她知道今天的这一番话对于现今还处于冷兵器时代的人来说有多么的震撼和难以理解,世界之外还有另外的世界,他的娘子不是不是什么他所以为的树妖,而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甚至是另一个时间点。
深冬的风挂在身上冷的刺骨,岑行戈却觉得还比不上心里的阵阵冷意。
挥退了唯一的一个下人清夏,两个孩子也自己入睡之后,碧荒拉着岑行戈坐到床边。
“你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岑行戈抿着唇眼神复杂,“有。”
他的眼神落在碧荒的身上,深沉又压抑,让碧荒竟有一丝丝的紧张起来。
“你问。”
她知道她今天说的这些内容称得上是刷新了岑行戈的世界观,所有他不能理解的想要知道的,她都会一一告诉他。她会把一个全新的世界带给岑行戈,把她的一切无所隐瞒的全部告知给他。
岑行戈抓住了碧荒的手,眼中难得一见的是恐慌和害怕,“你……你会回去吗?”
回去?
回哪里?
碧荒先是一愣,随后就是感到好笑,她的家和家人都在大庆,星球子民也握在了她的手里,她还能去哪里?
但是她知道,岑行戈却不知道。
此时的不安和害怕都是打从心底而来。
害怕着他所爱的妻子会有朝一日离开他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他艰涩又惶恐的开口,“能不能等到我死去的那一天再离开,不会很久的。”
碧荒顿时笑不起来了。
她第一次见到岑行戈这样卑微又小心翼翼的模样,是因为她。
她的相公是张扬而骄傲的,嬉笑怒骂尽显少年人的傲气,她眼眶有些热,头贴在岑行戈的怀里,“相公你都在想些什么。”
岑行戈被她的哽咽吓住了,他手足无措的抱着碧荒,“娘子是我错了,我说错话了,你别难过,你打我,打完就是了。”
碧荒从他怀里弹出头来,“我什么力气,你要让我打?”
岑行戈可怜巴巴的,“……那轻一点?”
碧荒噗嗤一声就笑了。
见碧荒笑了,岑行戈也傻乐起来。
gu903();笑完之后碧荒正色:“书里不是有一句话,叫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我已经嫁给了你,是你的妻子,也是你的家人,我们孩子都有了,你还在担心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