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美芬双手叉腰,“哈哈”大笑几声,笑得腰都直不起来,眼泪花都冒出来,才指着一排排衣服道:“仔细看看,你贴的标签还在不在?”
“哗啦——”林凤音拉开紧紧靠在一处的衣服,才发现后领子上确实没贴她写的价标。迫不及待问:“是都卖……卖出去了?”
“那是,也不看看你黄姐是谁,账本在这儿,人多眼杂,钱在我腰包里。”黄美芬摘下腰间挎包,拉开拉链,掏出几大把皱头巴脑的钞票。
只能说她野蛮粗暴的宣传方式,效果是杠杠的。
秀水河边有很多人问她店铺开在哪儿,哪天开业,活动能做到哪天,是不是真的会有礼赠送。得到肯定的答复,不少当场就往店里去。进了店黄美芬笑脸相迎,端茶倒水,还有专门一片藤椅休息区,大家买不买无所谓,凡进店的都送一个手提纺织袋。
大红色的袋子刚好有a4纸那么大,比一般塑料袋好看多了。提手牢固,可以提□□斤重的东西,以后赶集也方便。最关键是袋子双面印有“凤音时装店”字样,下附地址,只要发出去一个袋子,就是做了一次宣传。
林凤音上纺织厂专门定做的,虽然两毛钱一个,也只能忍痛做了。
果然,大家见实体店里服装质量更好,更时兴,还有一间小小的“试衣间”和几面大大的全身镜可以照,试过的无一不买。
连衣裙和喇叭裤价格高,有舍不得买的,都会几块钱买件文化衫意思一下,毕竟拿人手短不是?
这个年代的人,大多数还是比较淳朴的。
“看不出来啊凤音,你这脑子不做生意亏大发了,这么多点子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林凤音咧着嘴傻乐,怎么想?都是被逼的!上辈子虽然没做过生意,可看的听的不少,算是死过一回的“福利”吧。
“会不会……是谁传授的呀?跟姐说说,也别藏着掖着。”黄美芬满眼八卦的凑过来,盯着她水汪汪的桃花眼。
好一个波光荡漾。
谁说好看不能当饭吃?她黄美芬第一个撕了他的破嘴!
没丑过没权力说这话!她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长满褐斑的黄脸,都快酸成又青又硬的橘子了。
林凤音又不瞎,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意有所指,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黄姐最近气色不大好,是太累了吧?我那儿有瓶雪花膏,晚上给你送去啊,平时还是注意多休息……”
小恩小惠收买人心,她做得信手拈来。
黄美芬也乐得接受。
林凤音太清楚“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既然有求于她,就得给点看得见的好处,她冷不丁的挤兑只要不太明显,她都装傻充愣。
毕竟,跟她闹翻的成本太高了。
今儿要是换了别人,能不能卖出去这么多衣服另说,就是钱也不一定对得上数。
想通这一节,林凤音心态放松,又回秀水河边吆喝。下午的人流量更大,效果自然更好,没多久集市上都传遍了,县医院对面开了家时装店,衣服便宜又漂亮,进店还有礼品拿。
***
“老嫂子在不?”
几个嗑瓜子儿的老年妇女回头,“哟,王家的怎么才来,就缺你了。”
来人“呸”了一口,“好容易把孙子哄睡,又把一堆衣服洗了,我这一把老腰都快断了。”看院里晾晒着五彩鲜艳的衣物,她狠狠的咋吧嘴,“哪像老嫂子有福气,儿媳啥都给包了。”
收获一众老姐妹的羡慕,张春花挺了挺胸膛,“害,这儿媳好不好,主要还是得看调.教。我家这个刚娶来那年,都拿鼻孔看人,现在还不是每天上房里问我,‘妈今儿哪几件要洗的?’看以前把她矫情的……”
其实,是林凤音嫌她洗不干净,胡乱洗,好好的连衣裙揉成一团腌菜,说她两句还跳脚。
行,那自个儿洗吧。
反正她和俩孩子的每天洗澡换下来就洗,很简单。
反倒是老两口的积十天半月都发臭了,洗一次人都要散架,不是她该操心的事儿。
张春花现在知道干不过儿媳,很擅长自我催眠。忽然听见有人问:“听说没?有家服装店送东西呢,凡进店都有得拿!”
这可勾到老年妇女们的情绪爆点了,瓜子儿也不嗑了,八卦也不聊了,呼朋引伴几乎全村的女人倾巢而出,有贪心的连走不稳路的小娃也叫上,凑人头。
于是,等林凤音再次去店里看情况的时候傻眼了。
乌泱泱的人头挤满了时装店,她揉揉眼,心里暗道:生意不是这么火爆吧?
其中还看见几个眼熟的,都不好意思看她。
黄美芬在里头急得不行,“婶子咱们这是给顾客送的,一村一寨就算……”
“咋的,我们不是顾客啊?不是说进店就送麼?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有人在后头重重地咳了几声,大声道:“凤音来了。”
里头的人这才讪讪住口。其实来到地儿就知道是林凤音开的,大家都有点不好意思,心想回去算了,哪有薅同村人羊毛的道理。可总有好事的瞒着张春花,怂恿她去打头阵,就等着婆媳俩对上好看戏呢。
林凤音叹口气,她真想把张春花遣送回村,永远别出来。
枉她平时千伶百俐,被人当了枪使也不知道。
林凤音咬紧后槽牙,挤进人群,客客气气招呼了几声,拿出一摞编织袋,一人发了一个。
有脸皮薄的倒不好意思要,红着脸走了,独剩那几个“她们不要就给我,我家里人多,给三个呗?”
半天不在状态的张春花终于反应过来,原来这什么冤大头时装店就是儿媳鼓捣大半月的地方,这发的可是她老向家的钱!她孙子未来的老婆本!
这几个死不要脸的居然敢薅她孙子的羊毛,顿时扯开嗓门就骂,祖宗十八代的生.殖.器都被她鞭尸了,还把人小辈也给诅咒了。
别人自然不干,有来有回,骂不过就掐,打,嚎。
很好,非常好,开业第一天,不用放炮仗,时装店就热闹非凡,连医院保安都给引来了。在孙子的羊毛问题上,张春花战斗力惊人,以一敌三,战况焦灼,最后还把警察给招来了。
林凤音真是被婆婆气笑了。
作者:还有两更~因为每天都要外出收费站高铁站守点,这几天发的是存稿,但愿存稿不要太快发完……大家注意做好防护呀~
第043章
张春花永远不可能想到,她无意间跟老姐妹吹的牛,居然被金老板听去了。
金珠坐在院里看书,听她左一句“小泼妇”,右一句“狐狸精”的,心里颇不是滋味。
这半年那个女人怎么对两老,他都看在眼里。男人死了这么多年,她改嫁是天经地义,不改是仁至义尽,就算不管鸭蛋也是人之常情。可她不止没改嫁,还把整个家撑起来,孩子教育得服服帖帖,老人伺候得舒舒服服。
不管她怎么庸俗,如何卑躬屈膝,也掩盖不了一个事实——她是个好女人。
金珠冷哼一声,不识好歹。
金山拿着本书,侧首问:“知道冤枉人了?”
金珠再次冷哼一声。现在看来,妙然的事真是老太婆一个人作的孽,跟那个女人没关系。
欺软怕硬,不知感恩,狗改不了吃屎。想象不出来以前她没能力养活自己的时候,在老太婆手底下过的是什么日子。鸭蛋说她月子里摔断手臂,也不知道以前那男人是干嘛用的。
吃屎的吗?
金珠冷哼一声,死了好。
“只要妙然好好的,也别计较了,对人家好些……都不容易。”金山没有指明,可金珠就是知道他把自己也带入了,愈发不舒服。
“要不,去北京挂个专家号看看?一个不行挂两个,别是书城的庸医误诊了……”
金珠的脸瞬间黑成锅底,比锅底那几十年的烟灰还要黑。
金山想到电话里老母亲的交代,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妈的意思是,趁她还有几年活,也……”似乎是觉着不合适,他又换个说法:“男人嘛,这么大的家业总得有人继承。”
金珠静静地看着他:“妙然继承。”
金山面有窘迫,“我不是那意思,妙然终究是女娃,也没这天分。再说了,侄女哪比得过亲儿子?”
金珠闭上眼睛,似乎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懒得听他哥哥叨叨。看了几个医生都已经诊断的病了,哪还有误诊?就是误诊又能怎样?
“我看着隔壁的小林倒是不错,样貌配你,为人爽利,人品也不差,过几天咱爸妈来看看?”
金珠不自在的跷起二郎腿,“多管闲事。”耳根子却不可避免的红了。
只不过本就皮肤黑,不怎么明显。
金山见他没像说起别的女人一样面露厌恶,倒是松了口气。他就说嘛,弟弟这半年的异样他绝不会看错。
同是男人,他懂。
***
天黑下来,街灯都亮了,对面的县医院住院大楼灯火通明。
“去,把门关上。”
鸭蛋和妙然一放学就过来,在门口巷道里写完了作业,又玩了会儿游戏机,终于熬到妈妈要下班了。
每天最开心的事,莫过于数钱。
上午卖出去114块钱的货,下午更好些,虽然有泼妇骂街事件,依然卖出去206块,一共毛收入320块,刨除进价成本、运输费、黄美芬的误工费,也净赚了一半。
虽然跟路边摊没法比,可她相信,这只是第一天试营业,还没正式开业已经取得这样的效果,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因为手里有了钱,又是寡妇人家,她以前每逢十天半月攒够一千块,都会赶在信用社关门前存入银行。后来跟银行好说歹说同意给她办张非常罕见的银行卡,她去深市拿货就再不用藏一身现金了,非常方便。现在手边也就几百块钱,倒是不用担心被抢啥的,锁好门就行。
回到家,张春花正躺沙发上哭爹骂娘,一会儿儿媳没良心看着她被人揍,一会儿东阳没良心死的时候咋不带她一起,一会儿又是老头子没良心她都痛得张不开嘴了也不给她喂口饭。
吐字清楚,中气十足。
林凤音暗笑,鸭蛋爷爷果然知道她德性。
鸭蛋偷偷吐吐舌头,跑进屋不知跟他奶奶嘀咕啥,三分钟前还了无生趣的人忽然传出笑声,焕发生机。
林凤音满意的点点头,别说,他儿子还真有两把刷子。
***
没两天到了儿童节。妙然被选中参加文艺节目表演,一早就换上统一的蓝黑色水手服,白色打底袜,白色小皮鞋。全班十个小演员的服装都由凤音时装店免费提供,俏生生整齐齐一排小姑娘往店门口一站,真是道亮丽的风景线。
“妈妈好了没?”
“凤音阿姨画得好漂亮呀!”
“我也要,我也想画……”
平时被姐弟俩吵够头疼的,可现在被十只小鸭子围着,林凤音却如闻天籁,分外得意。看,妙然的妆是她画的,其他小演员看见,也都闹着要她画。
小姑娘们水灵水灵的,只需擦上一层淡淡的粉,眉毛随便描一下,眼皮上擦点亮晶晶的高光粉,眉心点颗美人痣,两颧打上腮红,再抹点淡淡的口红,就变成一群唇红齿白的小美女了。
别说她们喜欢,连路过的都说好看。
林凤音挺了挺胸膛,得亏以前帮妞妞画过,上次去深市买的化妆品终于派上用场了。
文艺表演九点开始,林凤音送走她们,关上店门往学校去。
来到二小,门口已经有不少家长鱼贯而入,都是来看孩子表演的。舞台设置在大门后一个五十公分高的高台上,台下她记得,送孩子来报道的时候是一块巨大的泥土地,平时方便孩子们做课间操。
此时操场上已经人头攒动,前半部分是摆放整齐的小板凳,已经坐上不少学生,后半部分是家长和附近的父老乡亲。
她尽量挤到最前面,站在六年级大孩子的背后。
没多久,孩子们陆续入场,妙然远远的叫了声“妈妈”,高兴极了。她知道妈妈要守铺子,所以一直没敢说希望她来看她表演节目的事。
林凤音笑着跟她点点头,开玩笑,这丫头走之前眼巴巴看着她的模样,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以前在羊头村也没这种机会,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有机会站到舞台上,每天放学排练到天黑,晚上睡前还得再练一次。
林凤音当然要来看看努力的闺女,就是挣美元也得来。
一年级个儿矮,坐最前面,她一眼就看到鹤立鸡群的儿子,比同班同学高了好几公分。鸭蛋今天也要上台,参加集体合唱,大家都被语文老师抓着擦了不少粉,唯独他跑得最快,“幸免于难”。
不在林凤音眼皮子底下,他如鱼得水,身边已经聚上一群铁哥们。可那屁股就像戳了钉子似的,坐不安稳。不是扯人女孩头发,就是笑人脸擦成石灰墙,嘴巴跟吃了死耗子似的……惹得一群女孩围殴他。
林凤音睁大眼睛看着他被捶得龇牙咧嘴,随时准备制止他。
不是怕女孩把他揍疼了,而是担心他跟人对打。他那铁拳捶人身上,谁受得了。
可他却只会躲,并未还手,躲无可躲之时,就拉铁哥们挡枪,闹的人多,老师注意到这边,板着脸大喊一声“向雅丹”,他立马乖得小兔子似的。
林凤音有点想笑。
看来陈老师还是能管住他的。
没一会儿,一位女老师上台,操着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主持校领导和教育局领导上台就坐,林凤音转开注意,不错眼的盯着两个孩子。
妙然也有了两个好朋友,三个小女孩坐一起,低着头不知说什么,时不时回头往她这儿看看,害羞的笑。
林凤音看看自个儿着装,很正常的文化衫啊,早晚凉,套了件黑色针织开衫。下头是一条紧身包.臀裙,细细的红色高跟鞋,在小县城罕见,可在南方城市那都是人手一身的。
gu903();大概是她的打扮太过“出众”吧?